王二狗今年七岁，总是穿着一件打补丁的棉袄，袖口磨得发亮，他平时话不多，眼神怯生生的，却很聪明。
第一天上学就记住了十个字，王秀才还特意夸过他。
这天课后，沈其发现王二狗还是没来，他立刻让朱大靖去问，王二狗怎么不来上课。
朱大靖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沈爷，王有德说不是孩子生病，也不是缺人手，就是不想交伙食费，还说读书没用，不如让二狗在家帮忙喂猪、砍柴，干活儿才实在，能省点粮食。”
沈其皱起眉头，心里有些生气。
王有德家里有三间瓦房，还养着两头猪、十几只鸡，条件在村里不算差，平时却抠搜得很，买东西总要跟人讨价还价半天，没想到连孩子读书的伙食费都舍不得出。
“我亲自去看看。”
沈其说完，大步往王有德家走去。
王有德家的院子里，二狗正蹲在墙角喂猪，手里拿着一把红薯藤，他费力撕成小段，扔进猪食槽里。
看到沈其走进来，二狗吓得连忙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红薯藤，怯生生地喊了声：“沈爷。”
王有德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没编完的竹筐，看到沈其，连忙把竹筐放在地上，脸上堆起假笑。
“沈爷，您怎么来了？快进屋坐，屋里生着火，暖和！我给您倒碗热水，再拿点炒花生！”
沈其没进屋，站在院子里，目光落在二狗冻得发紫的耳朵上，直接开门见山：“王有德，二狗怎么不去上学？我听说你不想交伙食费，还说读书没用？”
王有德脸上的笑容僵住，双手在棉袄上蹭了蹭，不好意思地说：“沈爷，您看，二狗这孩子笨，上课总坐不住，不是读书的料，在家干活儿还能帮衬家里，喂喂猪、砍砍柴，也能省点粮食。”
“而且那伙食费，一个月三十个铜板，一年就是好几百个铜板，能省一点是一点。”
“笨？”
沈其冷笑一声，指了指二狗。
“二狗才七岁，你怎么知道他笨？王秀才跟我说，二狗是班里学得最快的孩子，第一天就记住了十个字，比小石头还厉害！”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读书能明理，能学算数，将来不管是种地还是去工坊干活，都比只会卖力气强！”
“你现在省几个铜板，将来孩子长大了，因为没文化只能干最苦的活，一天赚的钱还不够买一顿饭，你就不后悔？”
王有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可……可我还是觉得读书没用，咱们庄稼人，会种地就行，认不认字、会不会算数，不影响吃饭。我爹没读过书，不也把我养大了？”
“怎么不影响？”
沈其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账本，里面记着村里田地的收成和分配情况，他递给王有德。
“你看看这账本，上面记着你家去年分了多少粮食，今年种了多少地，要是你不识字，能看懂吗？”
“将来你去工坊领工钱，要是账房先生算错了，把三十个铜板算成二十个，你不会算数，能发现吗？”
王有德接过账本，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像看天书一样，脸瞬间红了。
他确实一个字都不认识，也不会算数，之前去工坊领工钱，都是账房先生说多少就是多少，他从来没怀疑过。
现在想想，要是真算错了，他都不知道。
沈其继续说：“现在学堂不收学费，只收一点伙食费，就是为了让更多孩子能读书，这伙食费一个月几十个铜板，还不够你买一包烟丝的钱，你倒好，为了这点钱，耽误孩子的前程，你觉得值吗？”
二狗在一旁小声说：“爹，我想去上学，我想跟小石头一起读书，先生教的‘日’字和‘月’字，我都记住了，还会写呢，我给你写好不好？”
他说着，就想去屋里找纸笔。
王有德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又看了看沈其严肃的表情，终于松了口，叹了口气：“沈爷，我知道错了，明天我就送二狗去学堂，伙食费我这就给您。”
沈其点点头：“这才对，孩子的教育不能耽误，将来你会知道，今天的付出是值得的。”
临走时，沈其还特意叮嘱王有德：“给二狗的棉袄再加点棉花，耳朵上抹点猪油，别冻坏了，明天让他早点去，我跟王秀才说一声，让他给二狗补补这几天落下的课。”
离开王有德家，沈其心里感慨，村里肯定还有不少人跟王有德一样，觉得读书没用。
他们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得想个办法让大家彻底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不然就算二狗去了学堂，说不定过几天又被家里叫回去干活了。
他回到家，先去了厨房，小南正在蒸馒头，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白色的蒸汽弥漫在厨房里，闻着格外香。
“夫君，回来了？怎么样，王有德同意让二狗上学了吗？”
楚思然看到沈其，连忙擦了擦手，递给他一个刚蒸好的馒头。
沈其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暄软香甜，他点点头：“同意了，不过村里还有不少人觉得读书没用，我得让冯寿去吆喝一下，让村民们都到广场集合，我跟大家好好说说。”
小南道：“好，我让厨房多做点馒头，一会儿给大家分点，天这么冷，吃点热乎的暖和。”
沈其找到冯寿，说了自己的想法。
“里长，你去村里吆喝一声，让村民们都到广场集合，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宣布，关于孩子们读书的，每家至少来一个人。”
沈其对冯寿说。
冯寿道：“好嘞！你放心，我这就去，保证让大家都来！”
他拿起一个铜铃铛，走出家门，在村里的每条路上吆喝。
“村民们注意了！沈爷有重要的事！关于孩子们读书的！每家至少来一个人！都到广场集合！晚了就没热馒头吃了！”
铜铃铛“叮铃叮铃”的声音，加上冯寿洪亮的嗓门，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牛村，村民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往广场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广场上就挤满了人。
老人们坐在靠墙的石凳上，年轻人站在中间，小声议论着。
孩子们围着广场中央的石台，追逐打闹着。
小南让人抬着两筐热馒头过来，分发给大家，每个人都能领到一个，热乎乎的馒头握在手里，暖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