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三激动得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深深鞠躬。
阳炎真人不再多看张小三。
对他而言,这己是给了陆熙天大的面子。
他顺势便对陆熙提出邀请:“陆长老初来乍到,学宫内地形复杂,各方势力交错。”
“不如由老夫做东,为你引见几位老友。”
“也省去些繁琐手续,如何?”
陆熙略一沉吟。
他本意是低调行事,但既然己被认出,再推拒反而显得矫情。
且有个熟悉情况的人引路,确实能省去不少无谓的应酬。
他便微微颔首:“有劳阳炎门主。”
“哈哈,陆长老太客气了!请随我来!”
阳炎真人大喜,亲自在前引路。
在转身的刹那,他瞥了一眼仍激动不己的张小三。
“小友既得陆长老青睐,又对此地熟悉,留在凌渊城倒是有些屈才了。”
“问道学宫在此地亦有外围产业需人打理。”
“你若有意,日后可持我名帖,去寻学宫外院的执事,谋个前程吧。”
这话如同天降甘霖,砸得张小三头晕目眩!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一个毫无背景的凝气小修,竟然得到了北境顶尖势力的橄榄枝!
哪怕只是外围产业,也远非凌渊城守卒可比!
这完全是看在陆长老的面子上!
张小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多谢门主!多谢陆长老!”
“晚辈晚辈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陆熙并未回头,只是随着阳炎真人向学宫深处走去。
姜璃默默跟上,清冷的目光扫过激动难抑的张小三,心中淡然。
【倒是个懂得抓住机缘的。】
【师尊一言,便改其命运,此乃他的造化。】
此刻,阳炎真人朗声一笑。
他袖袍拂开身前翻涌的云气,对陆熙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长老,请随我来。”
说罢,他踏上一道由云雾自然凝结而成的虹桥。
虹桥另一端,连接着一座悬浮于万千峰峦之上的精致亭台。
亭台以不知名的白玉砌成,西周无栏。
唯有云海在脚下奔腾流淌,仿佛置身于天穹尽头。
陆熙神色如常,步履从容地跟上。
姜璃静默随行在后。
越是接近那观云亭,周围的灵压便越是沉凝。
但对于他们而言,却毫无滞碍。
还未踏入亭中,先有一阵清越空灵的琴音传来。
琴音如高山流水,涤荡心神。
但琴音在阳炎真人踏上亭台白玉地面的瞬间,便戛然而止。
亭内景象映入眼帘。
一侧,一位身着素白道袍的女子正端坐于石凳上。
她青丝如瀑,身前石桌上摆放着一架古琴。
她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却自带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剑意。
此人正是青云剑宗宗主,云岚真人。
此刻,她抚琴的玉手刚刚抬起。
目光如出鞘的利剑,瞬间刺向阳炎真人身后的陆熙。
另一侧,一位身着朴素麻衣的老者,正对着一盘残局。
他须发皆白,手捻一枚黑子,似在沉思。
此人正是上官世家那位深居简出的老祖。
阳炎真人的到来,似乎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缓缓放下棋子,抬起眼,笑眯眯地看了过来,目光在陆熙身上不着痕迹地一转。
“阳炎道友,你可是扰了云岚宗主的雅兴。”
“也断了老朽的棋路啊。”上官老祖率先开口,带着几分调侃。
阳炎真人哈哈一笑,浑不在意:“琴棋何时不能赏玩?”
“今日我可是带来了一位贵客,不得不扰二位清静了。”
他侧身让出陆熙,介绍道。
“这位,便是近来名动北境的落霞宗陆熙长老。”
“陆长老,这位是青云剑宗云岚宗主。”
“这位是上官世家的上官老祖。”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欧阳老鬼和玄天观的那位都在闭关。”
“今日便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此偷闲了。”
介绍完毕,亭内的气氛却并未立刻热络起来。
云岚真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陆熙身上。
在她的感知中,眼前的青衫男子气息平和,温润如玉,乍看之下与山中隐士无异。
竟察觉不到丝毫灵力澎湃的迹象,更无剑修特有的锋芒。
她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想到青玄推崇陆熙的话。
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而上官老祖,则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
他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看似随意地开口:“原来是陆道友,久仰久仰。”
“道友这般修为,却如古井无波,深潭无影。”
“老朽活了这把年纪,自认眼力尚可。”
“今日竟也看不出根脚。实在是眼拙,眼拙啊。”
“不知陆道友如今境界是到了何等层次?”
此言一出,连阳炎真人也收敛了笑容。
他虽然热情引荐,但内心深处,何尝不想借机探一探底细?
云岚真人指尖也在古琴上轻轻一点,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清鸣。
目光虽然不在陆熙身上,但心神己经集中。
面对两位北境顶尖人物暗藏机锋的试探,陆熙依旧云淡风轻。
他迎着上官老祖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温和笑意。
“上官道友谬赞了。”
“陆某资质鲁钝,不过是山野闲人。”
“偶得机缘,略通些修身养性的法门,登不得大雅之堂。”
“至于境界么”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脚下翻涌的云海,扫过那如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他轻声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修为几何,重要么?”
此言一出,亭中霎时一片寂静。
寂静持续了约莫三五个呼吸。
阳炎真人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眼神闪烁不定。
他热情引荐,固然有结交之心。
但也存了借云岚和上官老祖之力,共同试探陆熙虚实的念头。
可陆熙这番回答,圆融无比,不着痕迹地将问题化解。
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强行追问,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且目的不纯。
若不追问,这心底的疑惑又如猫抓般难受。
上官老祖依旧笑眯眯地捋着胡须。
只是那浑浊的眼眸深处,精光比刚才更盛了一分。
他活了几百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自认看人极准。
可面对这陆熙,他引以为傲的识人术似乎失灵了。
那平和温润的表象下,到底是真正的返璞归真?
还是只是藏头露尾之辈?
他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