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敦江。
浑浊的江水奔腾咆哮,卷起江涛,狠狠拍打在岸边的礁石上,撞得粉碎。
周卫国站在岸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眺望着西岸,江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角。
他的身后,几十名雪豹特战队战士,警剔地在四周警戒
在葡萄镇缴获的战马解决了大部分负重问题,但连日的急行军,依旧让战士们的脸上挂满了疲惫。
他们成功在鬼子33师团的大部队形成包围之前,来到了亲墩江。现在的亲墩江沿岸并不太平,鬼子15、31、33师团带着他们的狗腿子印伪军4个师团,将近20万人全部挤在他们附近的几座村庄里。
周卫国举起望远镜,不远处的大路上,三名穿着土黄色军装的鬼子兵,正大摇大摆地朝着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鬼子扛着三八大盖,剌刀上还挑着一只咯咯咯乱叫的母鸡。
就在三人毫无察觉之时,一道黑影从他们头顶的树冠上悄无声息地落下,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抹过为首鬼子的喉咙。
他捂着不断喷射出鲜血的喉咙,噗通一声倒了下去,便被那道黑影顺势拖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后面两个鬼子刚要举枪。
“噗!噗!”
两声轻响。
子弹从他们后脑钻入,带出两蓬血雾。
他们的尸体直挺挺地向前扑倒,激起一阵烟尘。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
几名雪豹队员从藏身处现身,飞快地将尸体和武器拖走,抹除痕迹,随后打出安全的手势。
魏大勇从战术背心的口袋里摸出个野果子,两三口吃得只剩下一个果核,边吃边递给了周卫国一个。
“头儿,这都第五波了!”
“这帮小鬼子苍蝇似的,没完没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跟他们干一票大的!”
“你脑子里除了干一票大的,还有别的东西吗?”
周卫国放下望远镜,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我们的目标是渡江,前往英帕尔。不是在这里跟鬼子的散兵游勇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渡江的办法。”
他转身,目光在队伍里扫过。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正在给191式步枪更换弹匣的王德发身上。
这家伙现在倒是越来越有特战队员的架势了。动作沉稳,眼神锐利,原来一张满是书生气的脸如今英气勃勃。
“王德发!”
“到!”
听到周卫国的呼喊,王德发赶忙收好空弹匣,快步走了过来。
“给你十个人,换上鬼子的衣服。”
周卫国指了指北面。
“前面五公里,有个叫瑟陶村的地方。我要你摸过去,搞清楚鬼子的布防情况。”
“是!”
王德发没有一句废话,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他很快在雪豹队员中挑了十个机灵的,几分钟后,就脱离了主队,消失在丛林的阴影里。
……
一小时后。
瑟陶村。
这个坐落在亲敦江东岸的小村子,死气沉沉。
几间破败的茅草屋歪歪斜斜地立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家禽粪便的臭气。
王德发带着十名队员,大摇大摆地走在村里唯一的土路上。
他们身上的鬼子军装又脏又破,每个人的脸上都抹着泥,一副长途跋涉后的疲惫模样。
村口,一间稍微象样点的木屋,被改造成了鬼子的临时据点。
门口的旗杆上,一面太阳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
几个鬼子兵正靠在墙角,懒洋洋地抽着烟,眼神麻木。
当他们看到王德发一行人时,其中一个曹长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皱着眉头打量着他们。
“站住!”
“你们这是从哪里过来?看着挺眼生啊。”
曹长的语气里充满了警剔。
王德发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用一口流利的日语回道。
“长官,我们是第33师团213联队的,奉命追击一股支那溃兵,追了好几天了,兄弟们快累垮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抖了抖,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那曹长一听是33师团的,脸上的警剔放松了些,但眼神里的鄙夷却更浓了。
他没有接烟,只是撇了撇嘴。
“33师团?”
“你们师团可真是够废物的,让几千支那人从你们的防区里跑了,现在整个方面军都在为你们擦屁股!”
王德发身后的队员们眼神一冷,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王德发却象是没听出对方的嘲讽,反而一脸的羞愧和愤怒。
“长官说的是!我们也没想到那帮支那人那么滑溜!”
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等我们抓到他们,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对了长官,你们是……”
“我们是第15师团的。”
那曹长脸上露出一丝傲慢。
“奉命在此地协防,构筑沿江防线。”
第15师团?
王德发心里暗自几下,这个师团他也有所耳闻,战斗力并不强,不过是个丙种师团,装备和训练水平不足,就是个警备部队。
不过,他们在这时候驻守在亲墩江东岸,看来,那个乌号计划已经展开了。
心中一直在思考,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躬敬,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原来是15师团的前辈!失敬失敬!”
他再次把烟递过去。
“前辈们辛苦了,我们跑了几天几夜,实在是渴得厉害,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讨口水喝?”
伸手不打笑脸人。
那曹长看着王德发这副“孙子”样,心里的那点优越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接过烟,叼在嘴里,身边立刻有士兵给他点上。
“听你的口音,是东京的吧,我也是!行了,进来吧。”
他朝屋里扬了扬下巴。
“算你们运气好,正好我们的补给刚到,这次的补给中还有几瓶清酒。”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王德发连连鞠躬,带着队员们走进了木屋。
屋子里,七八个鬼子兵正围着一张矮桌喝酒,桌上摆着几个罐头和一锅热气腾腾的米饭。
看到王德发他们进来,这些鬼子只是微微点点头。
那曹长跟了进来,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个玻璃瓶,给王德发等人倒了杯清酒。
“喝吧,这东西现在是越来越少了,我们这里也不多。”
“哈伊!”
王德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哈哈哈,你们33师团的人,连酒都不会喝吗?”
桌边的鬼子们发出一阵哄笑。
王德发一边咳,一边摆手,满脸通红。
“让各位前辈见笑了!我们这几天在林子里,连口热水都没喝上,这一时间喝的有些急了!”
“对了,前辈们,”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们边的工事修得怎么样了?”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伍长,重重地把酒碗往桌上一顿。
“工事?”
他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嚷道。
“咱们师团长压根没想着修工事。这是进攻作战,修工事根本没用!”
“你们是不知道。从这里,一直到南边的霍马林,所有能过船的渡口,全都有我们的人在盯着!师团长阁下已经下了死命令,在作战计划开始之前,所有人都要时刻警剔!”
“有我们在这里,你们追击的那支支那军队绝对没办法渡江!”
另一个鬼子也跟着起哄。
“没错!他们现在就是瓮中之鳖!想渡江?做梦!”
王德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鬼子居然将附近的所有渡口都被封锁了。
他端起一个酒碗,又给自己满上,双手捧着,凑到那名伍长面前。
“有你们在,我们就放心了!”
他把酒碗递过去。
“只是……我们担心,万一……万一那些支那人狗急跳墙,不走渡口,找些小地方偷偷渡河呢?”
那伍长被他捧得飘飘然,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大手一挥。
“偷偷渡河?”
他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这江水有多急,你没看到?除了那几个水流平缓初的渡口,其他地方下去就是喂鱼!”
“尤其是往上游走,那边的河道更窄,水流更急,两岸全是悬崖峭壁,神仙也过不去!
“你们不知道,别看我们没有修建半永久工事,但是这附近,我们已经布置了不下5个山炮联队,时刻监视着江上的情况。只要有人敢渡江,嘿嘿嘿!”
一众鬼子都笑了起来。
吃饱喝足,王德发带着人走出木屋,身后的曹长醉醺醺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嘴里还喊着“东京的老乡,慢走啊!”。
王德发的脸上挂着谄笑,连连鞠躬,直到带着队员们拐过村口的歪脖子树,彻底消失在据点鬼子的视线里。
笑容瞬间从王德发的脸上褪去,他低喝一声,“走!”
十名队员的身形瞬间化作鬼魅,直接一头扎进了路旁茂密的丛林。
临时营地里,大部分战士枕着武器,在丛林深处和衣而眠,保持着随时能投入战斗的姿态。
周卫国、徐虎和魏大勇三人围在一块战术平板前。
“头儿,南边霍马林渡口不行。”
一个脸上涂满油彩的雪豹队长对着周卫国摇了摇头。
“鬼子和他们的狗腿子印伪军把那里堵得死死的,我们摸到近处,看到了新修的混凝土机枪工事,至少有一个大队的兵力。”
他说完,疲惫地坐到一旁,从怀里掏出干硬的肉干,狠狠咬了一口。
没过多久,另一支负责侦察中部渡口的队伍也回来了。
带队的队长脸色更加难看。
“中部渡口也废了。鬼子在两岸都设立了交叉火力点,我们用无人机在对岸的山坡上发现了炮兵观察哨。”
“强渡就是送死。”
魏大勇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光头。
“这还怎么渡江?”
周卫国没有说话,眉头越锁越紧。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几声特定的鸟叫。
是王德发他们回来了。
徐虎立刻带人前去接应。
很快,王德发一行人出现在营地里。
他快步走到周卫国面前,一个标准的立正。
“报告!瑟陶村侦察任务完成!”
周卫国抬起头,目光如炬。
“说。”
“是!”
王德发没有丝毫拖沓,将自己伪装成213联队士兵,混入瑟陶村据点的整个过程,以及从鬼子曹长和那个喝醉的伍长嘴里套出的情报,一字不漏地全部复述了一遍。
“从瑟陶村到南边的霍马林,所有能过船的渡口,全被他们的人盯死了!”
“他们15师团的师团长下了死命令,在‘乌号计划’开始前,一只苍蝇都不能飞过江!”
魏大勇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盯着王德发,粗声问道。
“那帮狗娘养的,就没说点别的?”
王德发看了周卫国一眼,见他没有制止,才继续说道:“我故意问他,我们担心中队狗急跳墙,不走渡口,找地方偷偷渡河怎么办。”
“那个伍长喝多了,很嚣张。”
“他说,除了那几个水流平缓的渡口,其他地方下去就是喂鱼。尤其是上游,河道窄,水流急,两岸全是悬崖峭壁,神仙也过不去。”
“而且,他们已经在附近高地,布置了不下五个山炮联队,时刻监视江面。”
“只要有人敢渡江,就会被炮火复盖。”
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五个山炮联队听起来确实唬人。
徐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
“王德发,你刚才说,瑟陶村的鬼子居然喝酒?”
“是的。”
徐虎扭头看向周卫国,露出了坏笑。
“头儿,咱们的战利品里可有着好几箱葡萄酒!”
魏大勇还在为无法渡江而烦躁,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喝酒?”
徐虎没理他,眼睛依旧盯着周卫国。
“我记得,好象还是法国货。那帮小鬼子军官,平时可喝不到这种好东西。”
王德发脑中灵光一闪。
他瞬间明白了徐虎话里的意思。
“虎哥,你的意思是?”
王德发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如出一辙的坏笑。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齐刷刷地看向了周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