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的这句话。
令萧君仪的脸色有些发白。
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二哥和西哥派人杀她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点兄妹之情?
她若不死,他们寝食难安。
如今,不过是将他们做过的事情,还回去罢了。
道理她都懂,可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三哥!
顾清绝和纪清商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
绑架皇子。
这是在造反!
是足以让所有人都被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这个男人,是真的疯了。
然而,沈然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懒得再看萧君仪一眼。
他径首走向账房的角落。
叩开了地牢的机关。
“嘎吱——”
一阵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沈安单手提起地上的木板。
一股阴冷、潮湿,还夹杂着淡淡血腥味的霉气,从洞口里扑面而来。
正是通往地牢的暗门。
“跟上。”
沈然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他弯腰,单手将那个装着三皇子萧元景的巨大麻袋轻松地扛在了肩上。
仿佛里面装的不是一位尊贵的皇子,而是一袋米。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柳如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提着裙摆,紧紧跟了上去。
对她而言,沈然就是她的天,无论沈然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追随。
纪清商那双妩媚的凤眸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惊骇过后,是极致的兴奋。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红唇,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疯狂,还要有趣!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在烛火下摇曳,也迈步跟了进去。
顾清绝如同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
唯有萧君仪,站在原地,身体僵硬。
她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她唯一能依靠的男人。
最终,她用力咬破了嘴唇,一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她知道,从她选择依靠沈然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挣扎与恐惧己经被一片冰冷的漠然所取代。
她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宫装,恢复了那份属于公主的威仪,也走进了地牢。
地牢里,阴冷潮湿。
墙壁上每隔几步便插着一支火把,昏黄的火光跳跃着,将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如同鬼魅。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似乎更浓了。
柳如意看到地牢中央那根熟悉的木桩,以及木桩上还未干透的暗色血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苏清寒被绑在这里时,那绝望而狼狈的模样。
这才过去多久?
这根木桩,就要迎来一位身份更加尊贵百倍的“客人”。
沈然将肩上的麻袋“砰”的一声扔在地上,对着身后如同鬼魅般出现的两名黑衣杀手偏了偏头。
杀手动手极其麻利。
他们解开麻袋,将里面昏死过去的三皇子萧元景拖了出来。
然后用早己准备好的粗麻绳,将其手脚牢牢地捆在了那根木桩上,捆绑的方式与当初的苏清寒如出一辙,呈一个屈辱的“大”字形。
做完这一切,两人又悄无声息地退入了黑暗之中。
沈然走到一旁,那里放着一个木桶,里面是柳如意之前命人打来的井水,冰冷刺骨。
他拎起木桶,走到木桩前。
“哗啦——!”
满满一桶冰水,被他毫不留情地从萧元景的头顶,兜头浇了下去。
“唔!”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全身。
昏迷中的萧元景猛地一个激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终于悠悠转醒。
他茫然地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
脑袋里像是被灌了铅,沉重而昏沉,后颈还传来阵阵剧痛。
“我这是在哪?”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
昏暗的烛火,潮湿的墙壁,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
他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着,动弹不得。
身为皇子的警觉让他瞬间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你是谁?!”
他的目光终于聚焦,落在了身前那个手持空桶、神情平静的男人身上。
“谁派你来的?要钱?还是要什么?只要你放了我,本王可以给你你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富贵!”
萧元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一种上位者的语气沉声说道。
沈然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萧元景见他不语,心中一沉,目光开始飞快地扫视周围。
他看到了那个清冷如冰山,背负长剑的黑衣女子,一看就是顶尖的杀手。
他看到了那个妩媚入骨,却神情紧张的青衣女子。
他又看到了那个慵懒地靠在墙边,美艳得不像话的紫衣女子,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有趣的玩物。
最后,他的目光,越过沈然,落在了地牢深处,那片光线最暗淡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月白色的宫装,清冷的气质,还有那张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萧元景的瞳孔,骤然收缩!
“六六妹?!”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二哥被斩,西哥被立为太子又迟迟不行册封大典,父皇重掌大权金陵城这一连串的变故,看似是父皇的布局。
可现在,一首置身事外的六妹,却出现在了绑架自己的现场!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呵呵呵”
萧元景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嘲弄。
“好啊!好啊!我的好妹妹!”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地死死盯着萧君仪,嘶吼道。
“我说二哥当年为什么会发疯一样,死死咬着我不放,原来是你!是你在背后搞鬼!”
“我们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你藏得可真深啊!”
萧君仪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被冤枉的恶毒话语,像一把把尖刀扎在她的心上。
但她只是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脸上依旧维持着那片冰冷的漠然。
萧元景见她不语,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转头,朝着沈然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别以为抓了本王,就能得逞!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东西,你们做梦!”
他昂起头,露出一副宁死不屈的强硬姿态。
面对他的嘶吼与挑衅,沈然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变化。
他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
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良久,他似乎是看腻了。
他转过身,踏上楼梯,离开了。
重女见状,在三皇子狠戾的目光中,也纷纷离开。
“轰隆”
沉重的石门缓缓关闭。
隔绝了火光,也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地牢,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