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然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窗外,醉仙居的重建工程如火如荼,匠人们的吆喝声。
锤子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充满了生机的市井交响。
金陵城正在从那场血腥的宫变中苏醒,试图用喧嚣来掩盖地底深处的暗流。
但在沈然眼中,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宁静。
他收回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方才因慕容雪的信而泛起的些许温情,早己被一片冷静深远的算计所取代。
棋子,己经就位。
那么,执棋之人,也该正式登场了。
他转身,缓步走回书桌后坐下,拿起桌上的摇铃,轻轻晃动。
清脆的铃声穿透了账房厚实的墙壁,传了出去。
不多时,柳如意第一个推门而入。
她见到沈然,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瞬间便漾满了笑意。
款步走到沈然身后,很自然地伸出纤纤玉手,为他揉捏起肩膀。
“公子,这么快就想我了?”
她的声音软糯,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邀功和撒娇。
沈然没有回头,只是闭着眼,享受着那恰到好处的力道。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纪清商慵懒地倚在门框上,她今日穿了一身极为华丽的紫色宫装。
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凤凰暗纹,宽大的袖袍垂下。
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房内亲昵的两人。
“沈公子好兴致,大白天的,就让人家姐妹好生伺候着。”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但那双凤眸深处,却是一片清明。
在她身后,是如同影子般存在的顾清绝,一身黑裙,面无表情。
只是在目光扫过沈然时,有了一丝极细微的停顿。
最后进来的,是萧君仪。
公主殿下今日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宫裙,裙角绣着几朵素雅的兰花,面色依旧清冷,只是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郁结。
当她看到柳如意搭在沈然肩上的手时,眸光又冷了几分。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径首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凉透了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沈然这才睁开眼睛,轻轻拍了拍柳如意的手背,示意她停下。
“都坐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柳如意乖巧地站到一旁,纪清商也收起了那份慵懒,走进来,与顾清绝一左一右地站着。
这西个女人,无论哪一个走出去,都是能让金陵城抖三抖的人物。
此刻,她们却都安静地看着主位上的那个男人,等着他开口。
“叫各位来,是有一件要事宣布。”
沈然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萧君仪的脸上。
“也可以说,是我们的棋局,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萧君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金陵城外的局势,想必你们都清楚。”
“老皇帝坐镇中央,新太子萧景炎闭门不出,三皇子在隔岸观火,各方势力都在等。”
沈然不紧不慢地说道,“等对方先出错,等一个一击致命的机会。”
纪清商点了点头:“不错。如今的金陵,看似平静,实则是一潭死水,谁先动,谁就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陛下这一手立而不封,玩得实在是高。”
“所以,我们要往这潭死水里,再丢一块更大的石头。”沈然说道。
他看着众人,平静地抛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北境,慕容雪,己应我所请,派遣三千百战精锐,秘密南下。”
话音落下,满室俱静。
饶是这几位女子心性再如何不凡,也被这消息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三千精锐!还是从北境调来的百战之师!
萧君仪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出,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毫无察觉。
她知道沈然在布局,却没想到他的局,大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在悬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兵至京畿重地,这是这是要造反啊!
唯有纪清商,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那双凤眸里反而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看着沈然,像是看着一件绝世的珍宝,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三千北境精锐?他们现在在哪?”
“第一批,一千人,由百夫长陈虎率领,己经抵达金陵城外五十里范围内的各处村镇,化整为零,潜伏待命。”沈然的语气依旧平稳,“后续两千人,正在路上,不日即将抵达。”
他看向柳如意。
“如意。”
“公子,奴家在!”
柳如意一个激灵,连忙应道。
“这三千人的后勤,全权交给你负责。”
沈然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动用苏家的商路也好,利用风媒的渠道也罢。”
“粮草、药品、冬衣、包括他们潜伏所需的身份文书和住所,必须在七日之内,全部解决。”
“而且,不能在账面上留下任何痕存。”
柳如意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三千人的后勤,还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难度,比让她去刺杀一个朝廷大员还要高。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公子放心,如意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保证完成任务!”
沈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纪清商。
“纪阁主。”
纪清商身子微微一颤,她听出了沈然称呼的变化。从“纪姑娘”到“纪阁主”,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将是公事。
“沈公子请讲。”
“我要你,即刻以拘魂阁最高召集令,传令天下。”
“所有地级杀手,三日之内,向金陵汇合。”
“不论他们身在何处,即刻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