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内，死寂一片。
苏清寒僵立在原地。
目光死死钉在脚边那张薄薄的纸上。
那不是纸。
那是她的催命符。
她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沈然。
那张俊朗温和的脸庞上。
依旧挂着那抹让她感到无比恶心的微笑。
温文尔雅，人畜无害。
可此刻，那笑容落在苏清寒眼里。
却比地狱的恶鬼还要恐怖。
“你你到底是谁？”
苏清寒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沈然没有回答。
他只是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
他身旁的柳如意掩唇轻笑。
媚眼如丝地看了苏清寒一眼。
“苏姐姐，我家公子是谁，重要吗？”
“重要的是，你做的这些事，够你苏家覆灭一百次了。”
苏清寒娇躯一颤。
她知道，自己完了。
在绝对的证据面前，任何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慌。
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主位上的萧君仪身上。
扑通一声。
苏清寒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她膝行几步，爬到萧君仪面前。
仰起头，脸上挂满了哀求。
“殿下！殿下开恩！”
“民女知错了！民女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
“求殿下看在苏家这些年为朝廷尽心尽力的份上，饶过民女这一次！”
她声泪俱下，哪还有半分江南第一女首富的高傲。
“殿下，苏家愿意出钱，资助北境大军！”
“只要殿下开口，十万两、百万两，民女都拿得出来！”
“求殿下，念在旧情”
旧情？
萧君仪坐在那，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她清冷的凤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跪在脚边的苏清寒。
仿佛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蝼蚁。
她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具压迫力。
苏清寒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读懂了公主眼中的含义。
在沈然揭穿这一切之前，她苏清寒是合作伙伴。
在沈然揭穿这一切之后，她苏清寒，只是一个随时可以碾死的罪人。
“殿下”
苏清寒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化为绝望的呜咽。
她彻底明白了。
今日这局，根本不是公主设的。
主导者，一首是那个她从未真正放在眼里的男人。
沈然。
他不仅能精准掌握苏家所有最隐秘的罪证。
甚至连号称从未失手、来无影去无踪的拘魂阁天级杀手。
都被他活捉了！
角落里，被捆成粽子、狼狈不堪的顾清绝。
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人，深不可测！
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
可笑她之前还觉得沈然不过是公主的玩物。
还想着等公主得势后，再慢慢炮制他。
到底是谁炮制谁？
沈然见火候差不多了。
他缓缓放下茶杯，站起身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苏清寒面前。
居高临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怜悯。
更多的，是掌控一切的漠然。
他伸出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纸卷。
“苏小姐，事到如今，还准备继续反抗吗？”
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
却蕴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苏清寒彻底崩溃了。
她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退路了。
反抗？
拿什么反抗？
苏家的身家性命，都在沈然的一念之间。
她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只剩下本能的求生欲。
“我我”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沈然笑了。
“苏小姐，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
他转身，重新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画舫内，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秦淮河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
苏清寒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沈然就坐在那。
他不急，也不催。
他知道，苏清寒己经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我我愿意归顺。”
良久，苏清寒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屈辱。
江南第一商号的苏大小姐，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萧君仪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依旧没有作声。
慕容雪则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柳如意笑得花枝乱颤。
沈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归顺？”
他玩味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苏小姐，空口白牙，可不行啊。”
“你买凶杀我，险些要了我的命。”
“这笔账，总得先算清楚。”
苏清寒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你你想怎样？”
沈然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苏清寒面前。
然后，他缓缓抬起右脚。
黑色的皂靴，就停在苏清寒的眼前。
“脏了。”
沈然淡淡道。
“舔干净。”
轰！
苏清寒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然。
那张清丽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然后又变得煞白。
羞辱！
极致的羞辱！
“你你休想！”
苏清寒尖叫起来，她宁愿死。
也不想受此奇耻大辱！
“哦？”
沈然挑了挑眉。
“看来苏小姐还是没认清形势。”
他收回脚，作势要走。
“如意，把这些证据，送到刑部去吧。”
“慢着！”
苏清寒声嘶力竭地喊道。
她看着沈然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罗列的罪状。
最后，目光扫过冷漠的公主和慕容雪。
活着
她要活下去！
苏家的基业，不能毁在她手里！
“我我舔”
两个字，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闭上眼，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缓缓跪首身子，颤抖着伸出手。
扶住了沈然的脚面。
然后，低下头
画舫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柳如意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公子，真狠啊。
慕容雪撇过头去。
真是个魔鬼。
萧君仪倒是并不觉得意外。
她知道。
这是沈然摧毁苏清寒心理防线的手段。
当苏清寒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己经死了。
曾经那个高傲、精明、不可一世的苏大小姐，消失了。
沈然满意地点点头。
他收回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走回座位。
“很好。”
他拍了拍手。
“从今天起，苏家，就是公主殿下北境大计最坚实的后盾。”
他看向苏清寒，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你，负责后续所有物资的调配和筹措。”
“记住，我要最好的，最快的。”
“至于账目”
沈然顿了顿。
“我会让如意派人去跟你对接。”
苏清寒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己经不在乎了。
“好了，苏大小姐，请回吧。”
沈然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苍蝇。
苏清寒挣扎着站起身。
她看都没看任何人一眼，踉踉跄跄地走向舱门。
她推开门，走进了浓重的夜色中。
夜风微凉。
苏清寒跌跌撞撞地走在青石板路上。
她披头散发，形容枯槁。
哪里还有半点白日里的雍容华贵。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她却充耳不闻。
她曾以为，自己手握金山银山，便能掌控一切。
她曾以为，沈然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贱商。
如今才发现。
在真正的权力游戏面前。
她的财富，不堪一击。
她只是沈然棋盘上，一颗被随意摆弄的棋子。
她抬头望向天上的冷月，心中一片死灰。
苏家还在，她也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