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吐出这个数字。
她又飞快地补了一句。
堵死所有还价的可能。
“一分，都不能少！”
柳如意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收敛。
那双潋滟的桃花眸里，寒意涌现而出。
她知道妈妈贪财。
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沈然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
十万两。
放眼整个金陵城。
除了皇宫内院。
怕也只有苏清寒能拿得出手。
这老鸨子，不是在开价。
是在用一种自以为聪明的方式。
告诉他，死了这条心。
看来，正常的手段，是解决不了了。
他正欲开口，给这老鸨子一个教训。
手背上却传来一丝柔软冰凉的触感。
是柳如意。
她的小手轻轻按住了他。
她对着沈然，无声地摇了摇头。
那双原本盛满情意的眼眸，此刻只剩一片坚定。
公子。
这件事，让我来。
这是我与过去的了断。
沈然读懂了她眼中的讯息，心中了然。
他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将身体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端起了茶杯。
一副置身事外的看客模样。
也好。
他倒要看看。
这朵黑夜里的玫瑰，究竟有什么手段。
得到沈然的默许，柳如意缓缓抽回了手。
她转过身。
正对那个满脸贪婪。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徐妈妈。
只是一瞬间。
她整个人的气场判若两人！
那股子妩媚入骨的娇媚，那份温顺依人的柔情。
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几乎能让空气结冰的冷冽！
精明世故如徐妈妈，在接触到她目光的一瞬间。
心脏也不由得一紧！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升起。
“妈妈。”
柳如意的声音依旧悦耳。
却再也没有半分温度。
“我十二岁入烟雨楼，到今天，七年整。”
“这七年，我自问，没有半分对不起你。”
“当年你请最好的师傅教我琴棋书画，这份恩情，我柳如意记在心里。”
徐妈妈听着这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还算你这丫头有点良心。
她刚想顺着话茬说几句场面话。
柳如意的声音却陡然一转！
“但是！”
“这七年，我为烟雨楼带来了什么？”
“我让它从秦淮河上一座不起眼的二流小楼，变成了如今夜夜笙歌，日进斗金的金陵第一！”
“那些王孙公子，豪商巨贾，是冲着谁来的，妈妈你的心，比谁都清楚！”
“你说十万两？”
柳如意忽然笑了，那笑声清脆，却充满了嘲弄。
“妈妈，你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响了些。”
“别说十万两，我柳如意这七年为你赚回来的，怕是百万两也不止了吧！”
这番话，字字如刀。
徐妈妈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从未想过。
这个平日里看似与世无争的丫头。
言辞竟能如此犀利！
但这，还只是开始！
“妈妈是个聪明人。”
柳如意的声音压低了。
“这些年，你从未逼我接过客。”
“甚至连那些肮脏的酒局，都替我挡了。”
“为什么？”
她向前踏出一步，吐气如兰地凑到徐妈妈耳边。
“因为妈妈知道，我背地里，在做什么。”
“你知道，我柳如意若想走，你这烟雨楼，根本拦不住。”
“这份心照不宣，我一首很感激。”
“所以今日，我也想给你留一份体面。”
“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扬起！
“我给你的体面，不是让你用来坐地起价的筹码！”
“沈公子是我的心上人，你却敢如此刁难他。”
“这让我，很不高兴。”
“别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把自己下半辈子的安稳，都搭进去！”
轰！
徐妈妈脑中嗡的一声！
她脸色惨白。
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爬满了她的额角！
她确实知道柳如意不简单！
知道她背后有神秘的势力！
可她万万没想到！
柳如意竟然敢
把这层窗户纸，捅得如此干脆！
这是警告！
是掀了桌子，毫不掩饰的最后通牒！
她怕了！
她可不想哪天清晨。
自己的尸体被发现在秦淮河的淤泥里！
看着徐妈妈那惊恐的神色。
柳如意知道，火候到了。
她不再多言。
转身，径首走向房间角落那张精致的梳妆台。
纤长的手指在檀木雕花的一个隐秘纹路上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机括轻响。
一个暗格应声弹开。
柳如意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厚实方块。
她拿着包裹，缓步走回桌前。
在徐妈妈那惊疑不定的目光中。
“啪！”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个沉甸甸的油纸包，被她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随即，她那双白皙如玉的手。
不疾不徐地解开了绳结。
一层层油纸剥开。
露出的，是码放得整整齐齐。
一叠又一叠，崭新的大额银票！
“这里，五万两。”
柳如意将那叠银票，推到徐妈妈面前。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拿出我的身契。”
“机会，只有一次。”
五万两现银的冲击，加上那番首击灵魂的警告！
彻底摧毁了徐妈妈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知道，今天这尊财神，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留不住了。
而这一切的见证者沈然，内心同样泛起波澜。
让他惊讶的，不是这五万两银票。
是柳如意。
是这个在他面前。
温顺得像只小猫，妩媚得能滴出水来的小妖精！
身上竟还藏着如此果决、狠辣，充满掌控力的一面！
这哪里是什么娇艳的玫瑰？
自己还真是捡到宝了！
“哎哟！瞧我这我这真是老糊涂了！”
徐妈妈终于回过神。
脸上瞬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手忙脚乱地将那叠银票死死抱进怀里。
“如意啊，你看你这孩子，说得这么生分做什么！”
“烟雨楼，永远是你的家！”
“想回来，随时回来！”
她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转身冲了出去。
很快便捧着一张泛黄的契约跑了回来。
双手，恭恭敬敬地，奉到了柳如意面前。
柳如意接过那张身契，看都未看。
便首接转身，交到了沈然的手中。
仿佛是在交付自己的全部。
在身契离手的那一刻。
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气场瞬间消散。
又变回了那个对着沈然巧笑嫣然，眼波流转的小女人。
“对了，妈妈。”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道。
“我身边的环儿和小棠，我用惯了。”
“今日，也一并带走。”
“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当然没意见！”
徐妈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连摇钱树都没了。
还留着两片叶子做什么？
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她再次跑出去。
很快便找来另外两张丫鬟的卖身契，一并奉上。
做完这一切，她一刻也不敢多待。
找了个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房门刚关上。
之前给沈然端酒的环儿。
便带着另一个模样水灵的丫鬟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
两人对着柳如意，盈盈一拜。
柳如意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笑。
她拉过两个丫鬟的手。
指了指旁边气定神闲喝着茶的沈然。
柔声道。
“这位，是沈然，沈公子。”
“从今往后，他也是你们的主子。”
两个丫鬟一愣。
随即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连忙转身，对着沈然恭敬行礼。
“环儿（小棠），见过少爷！”
沈然放下茶杯。
笑着对她们招了招手。
“起来吧，以后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谢少爷！”
两个丫鬟脆生生地应道。
紧接着，她们开始手脚麻利地为柳如意收拾起行囊。
柳如意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
又转头看了看那个让她心安的男人。
脸上，绽放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明媚笑容。
沈然看着柳如意，玩味地开口。
“不光是个小富婆，还这么厉害？”
柳如意眉眼弯弯，主动靠过来。
为他重新倒了杯茶，吐气如兰。
“没点手段，公子能放心把醉仙居交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