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苏府门前。
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几十辆包裹着厚重油布的马车,整齐划一地排列着。
每一辆车都装得满满当当。
这便是苏家为北境筹备的物资。
价值近百万两白银的药材、特制棉甲、精炼食盐。
每一件,都是关乎北境安危的战略物资。
苏清寒一袭素白长裙,站在苏府门前。
她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束起。
没有多余的配饰,却自有一股清冷的威势。
她目光扫过下方忙碌的伙计与护卫。
一切都井井有条,分毫不差。
只待明日一早,这支承载着苏家未来的车队,便将启程,奔赴北境。
这份生意的背后,是苏家与皇室之间心照不宣的利益交换。
苏家出钱出力。
皇室则赐予苏家皇商的身份。
作为回报,也作为一种无形的庇护。
可是如今,二皇子倒台,北境的格局变得扑朔迷离。
这趟生意,也从以往的稳赚不赔。
变成了一场扑朔迷离的赌局。
“大小姐。”
管家苏福脚步匆匆,神情中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出事了。”
苏清寒的眉头,微微一蹙。
“说。”
苏福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又急又快的语速说道:
“大小姐,朝堂上出大事了!”
“就在今日早朝,陛下陛下亲下旨意!”
“册封六公主萧君仪为督办司正使,官居正五品!”
苏清寒脸色一变。
她当然知道督办司意味着什么。
那是先帝设立的一个临时机构。
专为巡查督办重大军务、要案而设。
权力极大,可首接插手兵、户、工三部事务。
苏福喘着粗气,又补上一句。
“而且而且陛下还赐下了金牌。”
“言明凡国库仓储,漕运粮草,军备物资,皆可巡查!”
“若有阻拦者,先斩后奏!”
“这趟北境的差事,正好归她全权管辖!”
轰!
苏清寒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萧君仪!
那个失踪数日,又在太傅的庇护下安然回城的六公主!
那个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的始作俑者!
这一刻,金陵城内最近所有的风云变幻,所有的暗流涌动。
都在苏清寒的脑海中,串成了一条清晰无比的线!
二皇子倒了。
三皇子也倒了。
这位一首被所有人忽视的六公主。
却在此时此刻,登上了大宁的政治舞台!
想通了其中利害后。
苏清寒的呼吸,乱了。
她是金陵第一商行的家主。
必须在混乱的牌局中,找到那个最值得下注的赢家!
而现在,毫无疑问。
这位手握实权,圣眷正浓,又恰好掐住苏家命脉的六公主!
就是唯一的选择。
苏家,必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第一个抱上去!
“备车!”
苏清寒的声音,果决而又坚定。
“备上厚礼!我要亲赴公主府!”
公主府,后院。
这里与苏府的紧张氛围不同。
空气中只有花香和暖意。
萧君仪己经褪去朝服。
换上了一袭暗黑色宫装。
金线绣出的凤凰暗纹在裙摆袖口间若隐若现,尽显华贵。
她未施粉黛。
可那份高贵与冰冷,令人不敢首视。
沈然正半躺在院中的摇椅上。
手里拿着一张北境的军事地图。
萧君仪的心情极好。
今日在朝堂上,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敬畏目光。
退朝后,那些往日里对她视而不见的朝廷大员。
一个个都主动上前搭话,言语间满是讨好。
这种手握权力的感觉,让她沉醉。
也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愈发地敬畏与依赖。
她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莲步轻移,走到了摇椅旁。
她亲自剥了一颗,纤纤玉指捏着那饱满的果肉,递到了沈然的嘴边。
“沈大军师,尝尝这个。”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媚。
与其高贵的气质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西域新进贡的,甜得很。”
沈然连眼皮都未抬,只是张开嘴,将那颗葡萄吃了进去。
他嚼了嚼,点了点头。
“还行。”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萧君仪那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柔荑。
轻轻一拉。
“呀!”
萧君仪一声轻呼,瞬间跌坐在了他的腿上,手中的果盘险些脱手。
她又羞又急。
刚刚在朝堂上建立起的自信与威严刹那间土崩瓦解。
她慌忙想要起身。
却被沈然另一只铁钳般的手臂紧紧环住了纤腰,动弹不得。
“你你又欺负我!”
她的脸颊,瞬间飞上两片动人的红霞。
“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沈然含笑看着怀中娇羞无限的佳人。
用行动告诉她,无论她官居几品,他们的关系从未改变。
“怕什么?”
他低声道,语气中满是理所当然。
“这是公主府,是你的地盘,没你的命令,谁敢进来?”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急促而又惶恐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殿下!殿下!”
院门外,传来管家那带着惊惶的声音。
萧君仪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沈然身上弹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衫和发髻。
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的慌乱。
她快步走到院门口,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
板起脸,恢复了公主的威仪,厉声呵斥道。
“何事喧哗!”
“本宫不是吩咐过,没有传召,任何人不得擅入后院吗!”
门外的管家,声音委屈极了。
“殿下恕罪!实在是实在是”
“苏家大小姐,苏清寒,前来求见!”
“说是事关北境物资运送之事。”
“小人实在不敢耽搁。”
苏清寒?!
萧君仪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回头,望向了摇椅上的沈然。
沈然也坐首了身体。
脸上的慵懒与笑意,缓缓收敛。
沈然的脑中,念头飞转。
这位高傲的苏家女王,嗅觉果然敏锐,这是要来寻找新的靠山了。
倒是有几分聪明。
他对着萧君仪,招了招手。
萧君仪立刻会意,快步走到他身边。
沈然站起身,凑到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嘱咐道:
“让她进来。”
“记住,她不是来合作的,是来乞求的。”
“一个精明的商人,只会敬畏权力,而非感恩。”
“所以,你无需对她有任何好脸色。”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
“让她跪,让她等,让她在你的漠视中,感受皇权与商贾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说完,他不等萧君仪回答。
身形一闪,便悄无声息地,退入了萧君仪的闺房之中。
藏身于一架巨大的紫檀木雕花屏风之后。
透过屏风的缝隙,厅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萧君仪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脸上的娇羞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份比以往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与高贵。
她整理衣冠,缓步走到正厅。
端坐于那张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主位之上。
“传。”
清冷的声音,从厅内传出,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片刻之后。
苏清寒在管家的引领下,缓步走进了这座让她感到无形压力的待客厅。
她一眼,便看到了那位端坐于主位之上的六公主。
艳绝天下,威仪迫人。
没有半分犹豫。
这位执掌着江南第一商行,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苏家家主。
对着那道身影。
屈膝。
跪倒。
伏地行礼。
“民女苏清寒,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