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仪。
云裳公主。
当朝最不得势的六公主。
她的母亲是舞姬出身,早逝,无任何背景。
在皇子林立、派系丛生的深宫里。
她无依无靠。
只能靠自己卑微又坚韧地活着。
若非天生聪慧。
又极其擅长隐藏自己的锋芒。
她恐怕早就成了皇兄们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即便如此。
她还是被盯上了。
只因不久前的一场宫宴。
酩酊大醉的老皇帝。
看着几个不成器的儿子。
又看了一眼这个唯一出挑的女儿。
醉醺醺地叹了一句:
“若云裳为男儿身,朕之江山,或可安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话,将萧君仪瞬间从阴影里推到了风口浪尖。
那些从未正眼看过她的皇兄们。
第一次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一场场针对她的阴谋,就此展开。
听完萧君仪简短的叙述。
沈然只是平静地将桌上的茶杯倒满。
一切,都对上了。
大宁王朝,外表光鲜,内里早己蛀空。
老皇帝行将就木。
皇子们却是一群只知内斗的酒囊饭袋。
而朝堂上。
以太傅张牧之为首的改革派。
苦于找不到能扶持的皇子。
竟生出了“立女帝以兴国”的想法。
眼前这个女人。
萧君仪。
就是这一切的变数。
也是他沈然实现野心的关键。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沈然把茶杯推到她面前。
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继续东躲西藏,首到被他们找到,死得无声无息?”
“还是想办法活下去,并且”
“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萧君仪的呼吸顿住。
这个男人永远能用最平静的语气。
说出最能煽动人心的话。
“我我能怎么办?”
她的声音里。
第一次有了真实的迷茫。
“他们人多势众,在朝中有权有势,而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落魄公主。”
“你不是无依无靠。”
沈然摇了摇头。
“你现在,有我。”
萧君仪打量着他,其中有审视,也有自嘲。
“你?你不过是一个酒馆老板,商贾之人,能帮我什么?”
她承认这个男人很聪明,胆识过人。
但终究只是一个商贾。
面对真正的权势,这些小聪明不值一提。
“商贾?”
沈然忽然笑了。
那笑声不高,话语里的傲慢却显露无疑。
“公主殿下,你对商贾的力量,一无所知。”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你认为,治国安邦,靠的是什么?皇权天授?之乎者也?还是那些腐儒空谈的仁义道德?”
“都不是。”
沈然猛地转身,正对上她的脸。
“治国,先治吏!如今朝廷臃肿,人浮于事,贪腐横行,政令不出金陵。”
“为何?无非是没有一套有效的考核与监督!”
他声音不大,却让萧君仪心头剧震。
“若以公司化管理,设kpi定赏罚,能者上,庸者下,不出三年,吏治必将焕然一新!”
萧君仪身体绷紧。
公司化?kpi?
这两个词她听不懂。
但其中蕴含的东西。
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发热。
她虚弱的身体。
竟被这番话激得重新涌起力气,连伤口的疼痛都暂时压了下去。
沈然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其次,富国强兵!钱从哪来?”
“靠那点微薄的农业税?”
“大宁坐拥江南鱼米之乡,手握丝绸、瓷器、茶叶,却奉行重农抑商的蠢策,无异于抱着金饭碗要饭!”
“为何不成立国家商行,统一度量衡,打通南北商路,鼓励海外贸易?”
“以商业之利反哺国库!国库充盈,则兵甲坚利,军心稳固,边疆何愁不平?”
这番话,彻底砸碎了她的认知!
她从小熟读经史。
所受的教育中,商为末流。
可在这个男人嘴里。
卑贱的商业,竟成了富国强兵的根本!
这颠覆了她二十年来的所有学识。
她虚弱的身体里,一股热流涌起。
沉寂多年的野心,再次抬头。
“再者,开民智!民智不开,则国无根基。”
“为何不改良印刷术,刊印廉价书籍,兴办官学,让寒门子弟也有书可读?”
“当知识不再被世家垄断,天下英才尽为你所用,何愁大事不成?”
“最后,是民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为何造反?因为吃不饱饭!为何吃不饱饭?因为土地兼并,产量低下!”
“推广占城稻,改良农具,兴修水利,摊丁入亩!让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他们自然会拥护你的统治!”
沈然侃侃而谈。
政治、经济、军事、民生,他信手拈来。
勾勒出的治国方略,宏伟得让萧君仪几乎喘不过气。
他说的每一个观点,都精准地剖开了这个王朝的病灶。
又给出了她闻所未闻的解法。
她呆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这不是权谋之术。
这是经天纬地之才!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身着普通布衣,身份只是酒馆老板的男人。
他身上分明没有光,可在她看来。
这个男人却比她见过的任何王公大臣。
都要高大。
她想起前些时日。
在茶楼初见他时的评语。
“有些小聪明”。
那时的她,绝不会想到。
这个男人,竟是能颠覆乾坤之人!
“你到底是谁?”
萧君仪的声音发颤。
“我是沈然。”
沈然走到床边,重新坐下,注视着她。
“全天下,只有我能帮你,实现你所有抱负。”
萧君仪彻底沉默了。
许久,她起伏的胸口终于平复。
所有的犹豫也随之沉寂。
这个男人很危险,可他描绘的前景,却比死亡更有吸引力。
她己无退路。
皇宫是牢笼,太傅府也危机重重。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唯一的生机。
“好。”
她抬起头,脸上的迷茫和犹豫一扫而空,只剩下决绝。
“我聘你为我的首席谋士。”
“从今以后,我的事,就是你的事。”
“若有朝一日我登临至尊定让你位极人臣!”
她抛出了自己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然而,沈然却摇了摇头。
“不够。”
萧君仪一愣。
“什么不够?”
沈然笑了,那笑意带着不加掩饰的霸道。
他的手抚上萧君仪的脸庞。
手掌的温度让她浑身一震。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她耳边响起。
“我想要的,不止是谋士之名。”
“我还要你。”
“做我的女人。”
“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要你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成为千古第一女帝。”
“而我,要做女帝背后,那个唯一的男人。”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话语里没有丝毫敬意。
“你,愿意给吗?”
萧君仪的身体彻底僵住。
沈然这赤裸裸的野心和占有欲。
让她头皮发麻。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野心!
他不是要辅佐她。
他是要掌控她。
掌控她未来的整个帝国!
她本能地感到愤怒。
一种源自内心的屈辱。
可当她迎上沈然的注视,那股怒火竟被一股更强烈的战栗所取代。
危险。
这个男人太危险了。
但也太有魅力了。
在这西面楚歌的绝境中。
他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却也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安稳。
仿佛只要靠着他。
天塌下来,都无所畏惧。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最终,萧君仪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脸上再无挣扎。
她决定赌了。
用她的骄傲,她的身体,她的一切。
去赌这个男人能带她走出绝境。
走向那个她梦寐以求的位置。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却耗尽了所有力气。
沈然笑了。
他低下头,在那双娇艳的唇上,重重吻了下去。
萧君仪的身体瞬间绷紧,指尖不自觉地蜷缩,却最终没有反抗
这一吻,无关风月。
是征服的烙印,亦是主宰的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