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7月25日的赫尔辛基阳光斜照，机场玻璃幕墙折射出的光线刺得苏媛媛眯起了眼。她拖着登机箱快步走向出租车站，身后跟着不断揉眼睛的林小雨和背着双肩包的王鑫。三人的影子在北欧特有的低角度阳光下拖得老长，像三根倔强的竹竿插在芬兰的土地上。
"二十三个小时的转机，我的腰都快断了。"林小雨把黑框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声音里带着疲惫，"沐言哥也太狠心了，就这么把我们扔到地球另一端。"
王鑫调试着手机gps，头也不抬："知足吧，要不是张舒窈学姐帮忙联系了驻芬使馆的朋友，我们连诺基亚总部的大门都摸不着。"
苏媛媛拦下一辆出租车，用流利的英语报出酒店地址。作为市场部经理，她早已把谈判对手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记住，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诺基亚移动软件部的副总裁安德森明天上午十点给我们三十分钟。"她转头看向两位同伴，"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行李箱滚轮在鹅卵石路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赫尔辛基老城区的建筑色彩明快，与三人紧绷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酒店房间比想象中小，林小雨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就开始修改演示文稿，王鑫则蹲在床边组装演示用的手机原型机。
"沐言网络科技"的logo在原型机背面闪着微光。苏媛媛盯着那个标志发呆，想起临行前李沐言在机场说的话："塞班系统是我们智能手机计划的关键，没有它，我们连入场券都拿不到。"
第二天早晨，诺基亚总部玻璃大楼反射着冷冽的晨光。前台接待员核对着预约名单，眼神在三个亚洲面孔上来回扫视。"安德森先生的会议？"她拖长声调，"你们是来自华夏的沐言公司？"
"是的，我们预约了十点。"苏媛媛递上名片，丝绸衬衫的袖口随着动作微微颤动。她今天特意穿了最正式的套装，甚至涂了淡金色的眼影。
电梯上升到28层，林小雨的手心已经沁出汗水。她悄悄瞥了眼王鑫，发现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技术总监正紧握着公文包，指节发白。
会议室门开的那一刻，冷气扑面而来。长桌尽头坐着个银发男人，灰蓝色眼睛像波罗的海的冰层。"三十分钟。"安德森敲了敲手表，"我对你们的小公司没什么兴趣，但我的华夏同事坚持应该听听。"
苏媛媛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准备好的ppt："诺基亚的塞班系统是目前最成熟的智能手机平台，我们希望能获得——"
"授权？"安德森打断她，"每年都有几十家华夏公司来要授权，最后都成了山寨机作坊。"他转头对助手说了句芬兰语，引来一阵轻笑。
王鑫突然站起来，把原型机推到桌子中央："我们不是来乞讨的。看看这个，基于塞班s60的深度优化界面，内存占用减少40。"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安德森拿起手机滑动几下，眉毛微微挑起，但很快又放下。"技术不错，但你们没有量产能力。"他站起身，"如果没有其他——"
"我们可以接受技术共享。"林小雨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沐言科技愿意将我们开发的省电算法专利与诺基亚交叉授权。"她推出一份文件，"这是专利初审通知书。"
安德森的脚步停住了。他慢慢转身，拿起文件扫了几眼："有点意思。但董事会不可能为这点小利冒险。"
第一次谈判在二十三分钟后草草结束。三人站在诺基亚总部外的吸烟区，八月的北欧风吹得人透心凉。
"至少他没直接把我们赶出去。"王鑫点燃一支烟，这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苏媛媛揉着太阳穴："我们需要突破口。安德森明显把我们当乞丐。"她突然转向林小雨，"你昨晚说查到什么？"
林小雨翻开笔记本："诺基亚技术总监马库斯·海基宁，围棋爱好者，下周要在赫尔辛基办业余锦标赛。"她眨眨眼，"恰好，沐言哥教过我下围棋。"
第三天下午，市中心咖啡馆里飘着浓郁的肉桂香。林小雨的棋盘摆在窗边小桌上，对面坐着个红胡子壮汉。海基宁落下一枚黑子，粗壮的手指意外地灵活。
"你的棋风很特别，"马库斯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不像日本流派，也不像现代华夏棋手的风格。"
林小雨推了推眼镜："教我下棋的人说，围棋最重要的是'势'。"她故意下了一手看似无理的肩冲，"就像商业合作，不能只看眼前得失。"
马库斯哈哈大笑，震得棋盘上的棋子微微颤动："安德森告诉我有个华夏代表团在打听我的行程。"他眯起眼睛，"你们那个省电算法，真的能把待机时间延长30？"
苏媛媛适时递上重新拟定的合作方案："我们不需要完整系统授权，只要开放部分底层接口。作为交换，沐言科技愿意成为诺基亚在华夏的技术合作伙伴。"
马库斯摩挲着胡子，目光在棋盘和文件之间游移。窗外，赫尔辛基大教堂的白色圆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忽然用芬兰语打了个电话，然后转向三人："安德森明天要去伦敦。但你们可以下午来见我团队的技术主管。"
诺基亚研发中心的实验室里摆满了测试设备。王鑫正用流利的英语向五位工程师解释内存管理算法，苏媛媛注意到其中两人开始频繁点头。
"这个思路确实能解决s60的多任务卡顿问题。"一个戴耳环的工程师承认，"你们是怎么想到用二级缓存来——"
"因为华夏市场的app更复杂。"王鑫调出数据分析图，"我们做过压力测试，同时运行企鹅、杀毒软件和电子书时，原系统会崩溃。"
林小雨适时补充："如果开放图形加速接口，我们的ui优化方案能让触控响应速度提升20。"
技术讨论越来越深入，苏媛媛看着手表，距离他们进入大楼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当马库斯最终拍板同意安排副总裁级别的会议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三人累得说不出话。林小雨靠着车窗，忽然轻笑一声："你们注意到没有？马库斯的办公桌上放着本《道德经》。"
王鑫难得地嘴角上扬："沐言哥说得对，技术没有国界，但技术人员有文化偏好。"
苏媛媛编辑着给李沐言的汇报邮件，忽然停下手指："等等，如果马库斯早就研究过华夏企业，那他今天这场'偶遇'"三人面面相觑，同时笑出声来。
赫尔辛基的夜空泛起极光般的淡绿色，出租车驶过参议院广场时，街头艺人正用扬琴演奏着《茉莉花》。苏媛媛摇下车窗，让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她知道真正的谈判明天才开始，但今晚，他们终于拿到了入场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