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火龙
经苏尝点拨，又畅意祭剑。
心境与功法双双通透的张山峰，终於水到渠成地身观海境。
就在这位年轻道士稳固境界时，他那位已是飞升境巔峰的师父火龙真人，正於洞窟仙府外静静护道。
而掌控白云、桃山、指玄峰的几位师兄，连同太霞一脉新任山主师姐，已备下满桌酒菜静候佳音。
受邀观礼的苏尝瞧著这场景，只能说趴地峰一脉，对这位小道土是真上心。
火龙真人警了一眼洞中情景，惋惜道“可惜纯阳道友不在，不然也来指点一二，那山峰未来结丹的气象会更盛。”
指玄峰峰主袁灵殿笑道，“这种事不强求。何况在我看来，有拳道相亲的苏先生启悟，师父您老人家把关。
小师弟有无吕祖照看，差別不大。”
苏尝喷喷两声，不愧是火龙真人教出的弟子，说话都带著相似的口吻。
不过之前见识过吕祖的手段，他还是不太认可袁灵殿的这个说法的。
火龙真人也摇头道，“纯阳二字的份量，还是很重的。”
桃山一脉的山主见师兄拍错了马蹄，立刻正色转开话题，“小师弟此次破境气象不凡，出关后必定气度更增，有望如苏先生这般卓尔不群。”
可事实上，张山峰的破境，真没什么气象可言。就真的只是普普通通，身了观海境老真人抚须而笑，“你们小师弟的相貌气度，终究是要稍逊苏小友一筹，没什么好否认的。”
白云一脉的师兄埋怨道，“师父，苏先生毕竟已是玉璞境剑修，又是半个神到境。
小师弟稍有些差距，但未来潜力同样不可限量。”
袁灵殿本想附和师父几句，却被师兄抢了先，细一思量，反倒觉得师兄这番话更显道行。
老真人轻轻点头，“倒也是。”
太霞一脉的元君笑道，“小师弟在修行路上，能够稳扎稳打，始终道心澄澈，殊为不易。”
老真人闻言微笑点头。
袁灵殿想要说一句是师父教得好，又交了好朋友。
不曾想白云师兄又来了一句，“其实小师弟最大的本事，是挑师父和交朋友的眼光。
师父，恕弟子斗胆说句不敬之言，也正是师父运道好，才能收山峰做弟子。”
老真人感慨不已，“有一说一，確实如此。”
白云师兄拿起酒杯，“冒犯了师父，弟子自罚一杯。”
老真人挥袖取出一坛青神酒扔过去，“一杯不够，自罚三杯。”
袁灵殿顿时没话说了，感觉自已就像是个来这边凑数的外人，完全插不上嘴。
在修行一事上，袁灵殿不觉得自己比谁差，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是真心敌不过那几个同门。
他娘的早知道来之前，就跟这几个傢伙虚心请教一番了。
苏尝看著这幕，暗自庆幸朱敛已不在落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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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有那傢伙带头，自家山头的“马屁风气”怕是丝毫不输如今的趴地峰。
火龙真人这几位弟子不仅个个会说话，对他这位有恩於小师弟的座上宾也丝毫不怠慢苏尝眼神刚扫过，洗好的仙家蔬果就送到面前，手还没抬，酒杯就被斟满。
到最后他都不敢轻易开口，生怕一张嘴，饭菜就会被餵到嘴边。
事到如此，青衫年轻人也明白了这桌酒菜不止是为了庆祝张山峰破境，更是趴地峰在表明亲近的態度。
跟他既是好友，又拳道相亲的弟子，死在剑气长城的老友，还有昨夜那场剖心的对话。
一块块筹码落下，终於还是拨动了火龙真人心中的天平。
苏尝瞅了一眼还在洞口守著的老真人，想要再加一码，让他彻底下定决心。
察觉到他目光的火龙真人走到酒席旁坐下。
袁灵殿立刻屁顛顛拎著酒壶上前。
老真人摆摆手让弟子们退远些，自斟自饮著，静待青衫年轻人开口。
苏尝轻声道，“北俱芦洲，剑修如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直没有一位明面上的十四境大修士坐镇山河。
接著他也倒了一杯酒，端起与火龙真人的酒杯微微一碰，隨后问，“您觉得您合道成功的可能性，有几成？”
老真人默不作声，有些自家修行事，很难与晚辈言。
他这位被说成是黑白两道扛把子的人，其实尝试合道两次都未成功。
一次是在龙虎山天师府，长达数十年之久，看遍藏书，深究雷法，结果闭关片刻就出关。
还有一次是转去兼修水法，“参道龙虎”，尝试融合水火两条道路，阴阳造化，可惜还是差了点火候。
比起其余飞升境圆满修士的郑重其事，小心翼翼，百般谋划，力求毕其功於一役。
火龙真人从来不走寻常道路。
如今他虽已是火法、雷法、水法三绝，可越是如此，合道便越凶险万分。
这也是他对张山峰寄予厚望的原因。
后者正是他为自己合道失败后，给趴地峰留下的退路。
如今这年轻小道士修行虽慢，但一旦火龙真人身消功陨，留在他身上的禁制解除，便能迅速崛起、一鸣惊人。
所以火龙真人才会对弟子说，“哪天为师不在了，只要你们小师弟还在，趴地峰就永远是那个趴地峰。”
火龙真人將杯中酒一饮而尽，望著青衫年轻人，不隱瞒自己的打算，“我在等三教祖师散道的那场沱大雨。
当然，若是这场雨里仍未能合道，雨停之后就更没机会了。” 因为老道人的坦诚，苏尝也就索性摊开了说，“或许我可以帮助前辈更有把握的晋升十四境，不知道前辈愿不愿信？”
换作任何一个及冠之龄的年轻人说这话，不用火龙真人开口，旁边的弟子也会把人赶出去。
可苏尝说了，在座几人反倒生出几分期待。
但火龙真人沉吟片刻，还是问道，“事先说好，你想要我做什么？”
苏尝轻声道，“我不会让真人参与浩然內战的事情，只请真人在蛮荒大战上出些力气。
当然，若是真人不愿去往剑气长城南边，那就留在北俱芦洲帮忙照看尝安商行在北俱芦洲的商道就行。”
火龙真人有些惊讶，因为青衫年轻人的条件过於宽鬆。
要是换成儒家那边手中有一个能让他稳妥升十四境的法门，怎么也得让他趴地峰上上下下都为之驱用。
或许这就是双方的不同。
但是火龙真人也没有占苏尝便宜的打算。
既然青衫年轻人如此在意商道联通，想来是准备更好的调集各州资源物品。
他正好有条门路，便说道“中土神州玄密王朝那边，有艘贫道惦念几百年、却死活买不起的风鳶渡船，大概至少要百颗穀雨钱。
乍听是贵了点，但你要知道，中土神州地大物博，从不轻易让人涉足，全被那几家垄断著。
多少別洲山头求个门路都难，拿这些穀雨钱买条商道，是你赚了。
要是暂时拿不出，贫道也可以先帮你欠著。”
苏尝说道，“不用不用，虽说才在彩雀府那边订购甲胃法衣钱不少。
可是买渡船这笔钱，晚辈咬咬牙，还是出得起的。
如果事成，以趴地峰跟落魄山的关係，我的渡船，就等於是真人这边的。
以后等我把生意做到趴地峰门口，再帮著建个仙家渡口，也好省去山上诸位出行的渡船开销。”
火龙真人点点头，更觉苏尝厚道，“好说好说，都是小事一桩，回头我就与郁家那个小胖子打声招呼。
风鳶渡船去往中土神洲的一切开销，不算你的。
偌大一个玄密王朝，郁小胖子又是出了名的腰缠万贯，与我斤斤计较这点毛毛雨，像什么话。”
商道的事就此敲定。
到这时，火龙真人都没问苏尝究竟要如何帮他稳妥晋升十四境。
苏尝也觉老道厚道，便以心念传声，一字一句道，“等三教祖师散道时，请真人將雷法和水法一併摒弃，孤注一掷，专修火法。
我会儘量请託火神，驭日凌空，助您功成。”
大日悬空，阳光洒落人间，可在老真人眼中，那却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滂沱“火雨”。
若有那位火神相助，他或许真能单凭火法身十四境。
只是他笑了笑，“是『儘量”？我还以为你会说『保证”。”
苏尝摇了摇头，“我不能，也不会拿她的道做保证。
所以得跟前辈挑明，若是助您晋升会影响她的道途，我不会让她为此牺牲。”
火龙真人注视著青衫年轻人，“你就不怕因为这个，让我们之前说定的事情变成泡影？”
苏尝点点头，目光坦然，“是有点担心。”
火龙真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反而不担心你会牵连山峰了。
你这样重情义的人，做不出，也学不来儒家那种许诺如放屁的事情。”
听他突然提及儒家的许诺，苏尝有些没懂。
火龙真人轻声道“他们准备让我们这些老傢伙劝白也开闢第五天下。只要帮忙，便可以瓜分那座天下的气运。”
苏尝撇撇嘴，这话確实没法信，“要不您还是帮我劝一下那位最得意，到时候一起去剑气长城南边算了。”
火龙真人笑著站起身，看著几个弟子说道，“我得立即走趟海外，这次就不带山峰了，太远容易露马脚。
你们几个记得护著点。”
几人纷纷起身，稽首恭送师尊远游。
火龙真人斜眼那个好似哑巴的袁灵殿，“说你呢！”
袁灵殿无言以对。
老真人一闪而逝，跨洲远游。
没办法，山头穷，买不起跨洲渡船，就只能靠这点微末道法了。
希望下次回来，渡口就已经修在自家山头上了。
张山峰出关时，发现师父早已不见踪影。
与苏尝吃完这场既是庆祝、又是践行的宴席后，双方就此分別。
苏尝御风远游，继续向北而行。
临走时他转头望去，见趴地峰眾人仍站在原地挥手。
其中有一人朝他做了个仰头喝酒的动作。
是顾陌。
苏尝朝她点点头，双方谁都没说话，却都心知肚明。
下次再见。
应该是在剑气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