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二十人齐聚堂
因为这异象横生的过於迅捷,且无声无息,光阴流水乃至小天地都为之凝滯。
苏尝虽然凭藉归真境武夫的本能,察觉到不对劲。
但他也只来得及脚尖一点,身形倒退看飘向半空中,接看右手轰出一拳,武道金龙裹挟看凶猛的拳罡咆哮著出现。
不远处,这时才反应过来的贺小凉转头一看,当场膛目结舌。
虽知道自是註定阻拦不及了,可她却没有就此坐蜡,由著事態变得更糟。
这位年轻女冠掐起法决,运起道家秘术,同时勾连两棵连理小树再次绽放耀眼光芒,想要將“高承”魂魄一把拽回,定在原地。
哪怕此举可能会將她的魂魄撕裂开来,伤到她的大道根本。
也总好过“高承”再次出手,失心疯了似的与苏尝来一场不惜性命的玉石俱焚。
然而幕后之人利用“高承”魂魄出体的这一手刺杀,此刻显得是那么势不可挡。
贺小凉连连掐诀,辅以剑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定住高承魂魄丝毫。
只能眼睁睁看看那抹白骨身影的一鼓作气,將少年下意识挥出的拳风罡气和武道金龙悉数破开,发出一连串玉碎般的清脆声响。
继而连破少年临时唤起的涵涌剑气,如同神灵庇护的浑厚拳意与身上衣袍。
高承那被扭曲的分不清是枪尖还是剑尖的魂魄,在幕后人的力量加持下,抵住那苏尝的后背心一透而过!
那“高承”犹不解恨,明显想要得寸进尺,彻底捣烂青衫少年的身躯,再搅碎魂魄。
这一手明显不止是单单想让少年跌境,而是力求一击致使对方身死道消!
显然是有人告诉过他,如果只是伤而不杀,即使苏尝伤势再重,也能找到恢復的办法。
这一场精心的策划,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然而苏尝体魄与神魂的坚韧程度,还有后续剑气的浑厚,三者叠加,都远远出乎了这位刺客的意料。
他竟未能在第一时间捣烂少年的身躯和魂魄,反而给了对方倒退至绽放著璀璨光芒的连理树的机会。
背靠大树的苏尝终於止住身形。
在佛主所赠的悟道蒲团上扎了一条根的连理树,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生机,汹涌奔入少年身体中对伤势进行修补。
贺小凉一边勾动心湖小树將自己的生命力与少年共享,一边连叩头上莲冠,眉心处显现莲纹路模样,儼然是要呼唤自己的师父。
与此同时,少年也紧握住那柄流光溢彩的小剑。
在清越的剑鸣声中,一个又一个凝实的身影相继浮现,
无垠太虚境界中,刺客悠悠嘆息一声,功亏一。
只是杀个玉璞境加归真武夫,都这般难吗?
知道此人道龄不高,却不好杀,只是没有想到是如此难杀。
真是天意。
合道十四境之路,当真走不得捷径?
姑苏心中暗恨。
当初要不是那位小夫子罔顾许诺,自己的哥哥早应该成为人道之君,而自己也早应该身为阴司之主。
怎么会一直等到如今。
等到苏尝这个后辈以令人忌惮的速度崛起,眼看著就要挤占掉原本属於他们的位置。
只是此刻说再多也无用。
既然一击不成,只好反身而退,下次寻找机会。
姑苏念头一起,高承的神魂,连同属於他的那一粒芥子心神,便轰然崩碎开来,散作一缕青烟。
与此同时,凝滯的光阴流水,重新开始流动,只不过是逆流而上。
在诡异的光阴倒涌中,贺小凉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种溺水的处境,呼吸一滯。
这一条可以倒涌的纤细光阴长河,显然就是幕后刺客的一条术法神通。
確实,天地间没有比这更能消除道痕、销毁证据的手段了。
不过下一刻,飞升境圆满的鬼仙姑苏,臀了少年腰间微微发亮的“光阴流长”的竹牌一眼,在心中了一声,倍感意外。
原来那个年轻人竟然没有沿著他炼化的这截光阴水,顺势跟著一起倒转,返回跟高承问话时的“原地”。
反而选择寧肯受伤,也不被光阴长河裹挟,如礁石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並未被抹去记忆。
顺著苏尝本命剑神通具现而来的高大女子,一手轻轻抚摸著少年心口处的伤口隨后她沙哑开口,与之遥遥言语道,“等著。
都是鬼物了,你还要找死,那就让你再死一次。
幽冥之中。
一眾鬼物翘首以盼,迫切想要知道刚刚那个声音到底斩了苏尝那廝没有。
只是放话的那个声音还没有再出现。
一道起自浩然天下北俱芦洲附近,气势如虹的剑光,便凌厉的斩开幽明之隔。
一位高大女子环顾四周,径直来到那头飞升境圆满鬼物匆忙捨弃的道场。
她也不与一眾城隍和鄯都诸殿阎王如何言语。
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擒住一缕气息,隨后便用那双金色双眸开始搜寻。
鄯都地界与阳间极为不同,不止是山川相隔,广无垠,还处处暗藏光阴长河漩涡。
所以通常来说,一个飞升境想躲,只要藏的够深,就很难找到。
但在眼前女子身上,通常二字根本无用。
一个个秘境和漩涡,被她一一扫过,尽览无余。
在古老的鄯都大殿中,一位原本沉睡,头戴冕的身影被惊动后,忍不住现身。
他望向高大女子嘴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
就听见后者面无表情的道,“让开。”
冕身影一个激灵,瞬间远遁,打定主意,避其锋芒,不去多管閒事。
女子微微偏移视线,眯眼道“你就儘管逃,洞天福地,破碎秘境,隨便躲藏,找不到你,算我输。” 在如天眼般的眸光扫视下,那位极力躲藏的鬼仙姑苏终究还是被女子锁定住。
她不未再对这头十四境候补鬼物选什么狼话。
只是一剑斩去,天地间,顿时布满金色剑光。
其间夹杂著无数剑术剑意剑法剑道,密密麻麻,如树如。
哪怕相隔千方里,与不计其数的光阴回漩之地,
这条璀璨剑光依旧如影隨形,让鬼物姑苏无所遁形。
只是一剑,便斩落这头鬼物头颅,让他连同魂魄真身一併被那剑光轰然炸碎。
高大女子面色冷肃,隨手抹去对方的残余气息,提剑在这片阴冥之地漫步走著,剑光拖曳起一条金色长河。
她一直走到身穿大红法袍的钟魁坐镇的那条往生路上。
刚刚见识了这位女子出剑风采的钟魁,故作镇定的拱手见礼道,
“见过前辈,我是苏东家魔下的判官钟魁。”
高大女子点点头,收起长剑,一步迈出,身影消失不见。
等到確定对方离开,重返浩然了。
钟魁一本正经的对著远处的一眾旧鄯都殿主说道,
“前辈跟我打招呼了,跟你们没有吧,羡慕的话,你们就换个地方效力吧。“
中土神洲,一座不被史书记载的洞天秘境,
一把巨大的青铜古镜,占地方圆百丈。
镜面上搁放著二十把椅子,就像一座用不著金玉谱的祖师堂。
来此列席议事的修士不必真身亲至,只需要勾动古镜便可以投影。
甚至愿意公然以真身露面来此议事的成员,还可以用上障眼法、易容术,或者一团云雾笼罩全部身形。
然而即使如此简便安全,但从这里设立之初到如今,就从没有人数凑齐的时候。
大多数议事时,多则十四五人,少则五六人。
今日,有链气士悄然以真身进入秘境,点燃了九灶香。
按照最早订立的规矩。
一灶香代表著有空就参加,有事就不用理会。
而九灶香,则是必须参加。
除非是刚好闭生死关,或是面对某些涉及大道根本的紧急情况,
如果有谁连续两次不参加这类议事,则会被其余十九人,视为共同的大道之敌。
近三百年来,点燃九灶香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
较远的一次是让寧姚父母战死的那场剑气长城与蛮荒天下的十三之爭。
最近一次则是齐静春以性命护持驪珠洞天落地,
除了点燃了九柱香,今天最不同寻常的事情,还在於大厅內出现了一把处於居中位置的主位座椅。
因为都感觉到了这一次议事的不同。
所以不到一灶香功夫,这座祖师堂就“来”了大半修士。
空著的主位上,也显出了一个人影。
此人中年容貌,布衣草鞋,一手撑著乍一看就是个路边的摊贩邹子是从青冥天下来到这边,他淡然道,
“据我推演,短则三百年,长则五百年,佛祖、道祖、至圣三位如果不想吞噬各自坐镇的天地,便只能散道,届时人间会出现一位崭新十五境。”
邹子此言一出,无异於平地起惊雷,好个震撼人心的开场白。
就好似四季无客至的春深幽山,一路落松,云雾绕门窗,募然惊起笛声。
在座议事成员,都不是傻子。
极为清楚人间同时拥有三位十五境,与只有一位十五境存世,不天壤。
金甲洲第一人的大剑仙,徐,率先开口问道,“礼圣?”
邹子摇摇头,“肯定不是,也不能是礼圣。”
徐疑惑道,“为何?”
老道士张脚帮忙解释道“一来是周密尚存,不会坐视礼圣得此大道。
贫道遥见蛮荒天下如一艘渡船,气势汹汹撞向浩然天下。
试图让两座天下镶嵌在一起,要让天时地利人和,搅和在一起,打成混沌一片,想必这就是周密暗中布局的阴险手段。
再者以礼圣自身的十四境合道方式,確实不適合更进一步。”
一旦礼圣代替至圣先师,在儒家道统內部再上一个台阶,成为整座浩然天下的道主。
那么礼圣的规矩,就会用一种极快的速度,道化浩然九洲,规矩无处不在,变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看似大道循环愈发无缺漏,可是在邹子眼中。
世道却会在將来变得死水一潭,腐朽僵化,失去所有的可能性。
邹子將这种情况形容为“大道止步”。
但让邹子同样不愿肯定苏尝推翻儒家统治,革新一切的打算,认为这是不稳定的动乱之源。
所以他才邀请姑苏担任肘者,要一击给予少年了断。
不变不行,大变也不行,在旁人眼中或许这就是个悖论。
但对於追求世界稳中有升的邹子来说,却是大道之行。
將自己的担忧说过之后,布衣草鞋的邹子,环视一圈,面色庄重道,
“今日唤诸位齐聚,便是要集眾力,遏制苏尝此人与其势力的发展,此子断不可留。”
有一个位次不高不低的女子鬼修,內心正在天人交战,在犹豫要不要与那位苏山主通风报信。
洗冤人前脚才邀请苏尝担任要职,她后脚就与刺杀之人相邻而坐?这算怎么回事?
秦不疑不敢说自己是光明磊落之人,却也做不来两面三刀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