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拳意归真
老人今天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苏尝。
他以苏尝最熟悉不过、最喜欢拿来对敌的神人擂鼓式出拳。
十数拳神到境的拳头，打的少年如柳絮飘荡，飘来盪去，始终没有时间喘息。
满脸血污，在地板上滴答作响的苏尝，接最后几下拳头时，已经完全失去神智，可是身体竟然依旧在凭肌肉记忆进行反击。
先是双手画弧卸力，隨后采、肘、靠、崩为一体。
老人观看片刻，点点头，比较满意，觉得这小子的新拳有了几分真意。
他最后一拳击中少年体內那条尤在拳印山下的金龙气机，一拳精准打在金龙眉心逆鳞上。
金龙身躯处处关节，顿时如爆竹炸响。
只是由於老人罡气点到即止，劲气凿阵而过，並无滯留。
因此这爆竹声很快就变成了如沙场点兵鸣金之声。
已经疲累到极点的金龙气机，抬了抬眼眸，竟是背负著山岳与少年一起沉沉睡去。
崔诚嘆息一声，蹲下身，伸出拇指，轻轻帮苏尝擦拭脸上的血跡。
吃苦一事，確实比自己孙子当年强上太多。
老人坐在苏尝身边，轻轻拂袖，竹门大开，山上清风，不请自来。
苏尝的呼吸已经趋於平稳。
纯粹武夫的休养生息，讲究一个深睡如死。
在老人眼中，不断往前奔跑的少年，就最缺这个。
事实上也確实如此，上一次苏尝如此睡的如此自然深沉。
或许还是在驪珠洞天未落地，齐先生用一缕春风让他心弦暂松的时候。
自从那位中年儒士逝世之后。
作为代替那个先生，成为眾人遮风避雨新树的少年，想著要带著小文和更多人一起去往正確远方的少年。
唯有与李宝瓶她们相处的时候，心中紧绷著的那根弦，才稍稍好些。
凡事过犹不及。
老人看的明白，但之前一直没有点破，有些坎，得年轻人自己走过才懂得深刻。
不过这种餵拳方式，並非適用所有武夫。
曾经游歷中土神洲的崔诚，亲眼见识过不少惊才绝艷的宗师。
觉得或许那个在武道上確实天赋异稟，让当年已是十境武夫的他嘆为观止的女子武神，都不一定能在少年这个年纪熬得住这样的打磨。
崔诚人生中有几桩大遗憾，其中一件，就是不曾与这位女子武神对敌。
就只能希冀著脚下这个小子，下一次问拳別让自己失望了。
不是老人瞧不起世间豪杰女子，可是四座天下的武道山巔，让一个女子独占了，俯瞰群雄，总归是让老人心里有些不得劲儿。
至於苏尝暂时逊色於那个女人，老人反而半点不急。
苏尝最出彩之处，在於韧、悟二字，韧性好，悟性高。
让那裴杯先到了十一境又如何？
终究还是要在这境里，乖乖等著少年人来爭一爭。
当然，如果苏尝走得更快一点。
说不定裴杯就要转头去与她徒弟爭了，毕竟曹慈也是个千年不遇的武运天才。
不过他也知道虽然自己的想法很好，但真正站在了另外一座高山之巔的修道之人。
大概是不会眼睁睁看著一位接著一位的纯粹武夫，纷纷为那断头路架起长桥的。
到时候这小子不仅得於一眾武夫，乃至那个初祖爭。
还得问一问与那些霸占著路的餐餐挪不挪身。
当真是有趣极了。
年轻人就该做些年轻人的事情。
比如不把这个世界搅的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崔诚望向酣睡之中的年轻人，笑道， “心怀壮志是好事，年纪轻轻，就该走遍大好河山。
光是一座浩然天下就有九洲，你小子如今才看过了多少？那些山巔人物，你又打了多少交道？
苏尝一动不动。
楼下的粉裙女童听到楼上没了动静，便提著小水桶，准备来二楼这边擦拭地板。
每天都会来送药的魏檗，跟在她身后上楼。
临近二楼，这位北岳正神，隱隱约约，察觉到了一丝异象。
此时此刻，竹楼里的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翻然起身，开始打拳。
一道又一道古拳种，在他手上一一展现。
他打著打著，已经完全忘记老人，仿佛竹楼二楼里，只有自己。
所有古拳法的招式，在他身上融匯为一体，成为他纯熟新拳的养分之一。
心口处的拳印大山下，金龙气五爪撑地，发力扭背，身上的山岳顿时摇晃不已。
下一刻。
在不断增大的缝隙里，这条庞然的武夫金龙气机，竟是挣脱出大半个身子，反过来將拳印盘绕在身下。
豌的龙身收紧，耸立的拳印山峰上一寸寸崩裂削减，逐渐被打磨成圆。
远远看去，金龙气机身下，就像多了一枚石雕龙珠一般。
在苏尝挥出刚柔並济的最后一拳之时。
选址建造在神仙坟那边的大驪龙泉郡武庙里的神像开始震动。
不仅如此，武庙周围，神仙坟的许多菩萨、天官神像都开始摇晃起来。
不仅如此，龙泉郡家家户户的大门上，只要是武门神，皆金光熠熠。
远在中土神州的武庙之中，同样有尊巍峨神像开始晃动似乎正在苦苦压抑，竭力不让自己金身离开神像，把禁的那份武运送给某人。
不合谋划！不顺本心！
但是完全无用。
那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不断消失在他的手心。
魏檗剎那之间出现在光脚老人身边，有些疑惑轻声问道，“这是？”
崔诚板著脸道，
“半只脚踏入纯粹武夫的归真那道门槛而已，芝麻绿豆的小事情，不值一提。”
魏檗无奈，那你崔老先生倒是把嘴角的笑意给彻底压下去啊。
崔诚皱眉道，“愣著作甚，帮忙遮掩气机！”
魏檗赶紧一挥袖子，开始流转山水气运。
崔诚突然爽朗大笑起来，一巴掌拍在栏杆上。
笑过之后，老人沉声道，
“这样的话，我就不拦你下山了。
將来总有一天，裴杯只会被你追上，然后赶超。
莫说是找回场子，到时候就是贏她十场都没问题！”
老人突然有些神色鬱郁，虽然这小子的未来成就，值得期待。
可一想到自己不一定瞧得见，老人心情便有些不痛快。
崔诚对苏尝说道，
“从明天起，把朱敛喊来二楼。”
苏尝笑了笑，“前辈对朱敛是看上眼了？”
崔诚扯了扯嘴角，
“什么时候把这傢伙的一身机灵劲和富贵气都打没了，打得点滴不剩，才能勉强入我法眼。”
苏尝会心一笑。
决定鼓励朱敛好好当老人的下一个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