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更高
在与杨柳依依的少女分別之后苏尝就径直去往竹楼二楼，领了光脚老人今日份的神到境三拳。
若是放开手脚，如今的青衫少年接著三拳，或许远不会如当初对战裴杯时那么狼狐不堪。
不过因为青衫少年还要借著崔诚的拳劲，帮助自己消磨心口处的拳印大山。
所以他便主动把勾动气机，把那口武夫金龙气机压在了山岳之下。
虽然在第三拳时，那高耸的山岳便因为金龙气机濒死的挣扎，又肉眼可见的消洱了一截，可谓效果斐然。
但代价也很明显。
等苏尝从已经变为清澈白水的药桶里再睁开眼。
窗外已是大日高悬，时间来到了第二天。
此刻小镇西边的那位朴实汉子，正好按约上山。
两人看起来根本不想给青衫少年多余的喘息时间。
这种练拳节奏，让画卷四人都大为震撼，觉得他们当年在藕福地为武道登顶折腾出的那些动静，在少年的修行面前就跟儿戏一般。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就连曾经亲眼目睹苏尝如何晋升九境的陈平安，都忍不住咋舌。
在心中思付著自己以后破境是不是也要这么惨。
此刻他还不知道，想要学苏尝这般打熬体魄的武学宗师，吉往今来不少，只可惜那也得扛得佳才行。
有些人是体魄扛不住，有些人是心性不过关。
当然更多的还是两方面都不济事的。
空有前辈明师愿意扶持，都不得登堂入室，死活迈不过门槛的。
最后逼得传拳人，失了分寸，拖拽著强行过了门槛。
但这样破境的人，不只会失了浑然一体的一身拳意，心镜往往也会多出诸多细微的瑕疵。
之后越是往前，脚下的武道就越是布满种种隱患，终有一天，会跌入深渊。
所以李二进了竹楼后，第一时间便是先看了看苏尝的状態。
確定少年身上並未出现苗助长的苗头后，他才放心的招呼少年来练拳。
因为一楼大厅並无杂物，前后宽，也因为苏尝有意让画卷四人与陈平安感受更高境的武夫问拳。
所以便让朱敛他们贴著墙壁，站在墙角四边，能学一点是一点。
李二有意打量了身形楼、蒙著假面的朱敛一眼。
先前与苏尝喝酒閒聊时，他便听说这个绰號武疯子的男人，与人廝杀时必分生死，但是平日里，性情却如仙人般散淡。
苏尝极少言之凿凿的评价一个人，但提及朱敛，却很肯定说对方会是画卷四人中武道走的最远的纯粹武夫。
李二觉得苏尝眼光没错。
因为在他放出自身归真境气机后，旁观眾人只有朱敛眼神相对最为淡然。
因为知道苏尝是想让这几人也能学到些东西。
所以在出拳之前，李二便说了几句武道上的金玉良言，
“一般武夫任你拳种千百，武胆各异，想要登顶其实大致就只有两条路子可走。
一条道路，就是通过以不断丰沛自身心气与罡气，將周遭武道小天地，儘可能拓展的幅员辽阔，广无垠，如同一片真实的福地。
大驪这边典型的例子就是野心勃勃的宋长镜。
此人为了武道更进一层，可以舍江山，弃龙椅，执念之重，远胜寻常宗师。
出拳所求，是要教那些山巔仙人，走下山来，朝他俯首磕头，故而气盛。”
李二自认在这一重境界，確实有些比不上宋长镜。
他之前不是不想在气盛境多走走。
只是自身心性使然，若是故意强求气盛二字，益不大，还不如顺势身归真。
毕竟身十境后，每上一层，就能更清晰的感觉到天高地阔，风光无限。
接著李二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
“另一条路子，就像是我这样，不断纯粹自身武夫拳意与心念。
意念合一，即使脚下无路，也能以心意凌空往高处去，如仙人开闢洞天。” 最后朴实汉子指向苏尝，
“第三条路就是给你这种既心中气盛，又心念纯粹的人准备的。
此次我以古拳种给你餵拳，要做的便是让你溯本追源，熔炼自身，推陈出新，去找到那个玄之又玄的平衡点。
真正的宗师，该有那万法在身、皆出我手的大气象。”
说罢，李二便不再多言。
他双脚开立，挺胸竖颈，双手左拉右坠，拳心朝里，指弯如龙形，架起名为“心意把”的古拳架。
苏尝开始走桩。
依旧没有挪开心口处拳印大山的他，竟是主动先以云蒸大泽式对一位归真境武夫起手。
即使武道金龙气机被压制，少年挥出的这一拳带起来的罡风，依旧让旁观的几人感觉如淹没於云雾蒸腾的大泽之中。
李二左脚前垫，虚步踏出，刚好出现在苏尝身前，一膝將繚绕的罡气撞散，接著顶在后者伸出的右手手心。
砰然的巨力，瞬间让少年腾空而起。
毫不停歇的李二，左手下捶，右手向上提拉，两拳同时递出。
起横落顺。
横为霸道蛮横，顺为我顺人背。
以拳对拳的苏尝，感觉自身气机都为之一凝滯，身上青衫响起阵阵崩裂声。
他的身形如一颗打水漂的石子，在半空之中盪出去七八丈远。
李二迅速往前大跨步，每一步都踩得脚下竹楼摇晃，直奔苏尝落脚点衝去。
寧在一思进，不在一思停。
下一刻，李二双拳便轰然砸向苏尝胸膛，
面对这如双炮齐发的两拳，想要卸力的苏尝下意识的以一种自然而然的古怪拳法接向身前。
只见少年双手看似在缓慢画弧，但其实速度一点不减，令屏住呼吸旁观的几人眼繚乱。
在弧弧相生之间，苏尝身前便竟形成了一个几近无暇的圆圈。
直接帮助苏尝卸去了绝大部分拳罡。
等到苏尝稳住身形后，他收圆为点，步崩拳，由防转攻，一气呵成。
李二接下少年这一拳。
脚步微微后撤的他，点点头，这味道就对了。
人身小天地，我即老天爷，什么不能管，什么管不住？
心气、拳意、念头，都要投入我身熔炉，直到圆润自如。
既然苏尝走出了方向无错的第一步。
李二便放宽心出拳了。
拳不重，却更快。
不给你苏尝半点念头打转的机会。
与我李二对拳，砥礪大道，那你小子就得拿出一点世间任何武人都没有的东西来！
既然有了新拳式的苗头。
就多吃几拳。
不熟练。
那就躺著养伤去！
李二觉得习武一事，真没有太多头，勤勤恳恳淬链体魄，不过就是吃苦二字。
与那庄稼汉打理田地，差不多。
只不过庄稼地的收成好坏，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武夫练拳，能走多远，全看自己。
他觉得杨老头昨夜那句话，或许並不只是风凉话。
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有更高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