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拍龙
在山下目送苏尝一行人登上渡船迴转大驪后。
宋集薪带著稚圭刚返回驛馆,就被邀请去皇宫参加宴会。
稚圭从来不喜欢参与这种事情,自然没有跟隨。
在宋集薪入宫时。
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道士,带著两名真武山修士。
悄无声息进入驛馆,找到了正在檐下斜靠栏杆、听风铃声的稚圭。
中年道士撤去术法,露出真容,仙气繚绕,头顶鱼尾冠。
他只是站在院中,就有一种与天地共存的浩淼气息。
稚圭只是警了眼这位神浩宗道君,宝瓶洲道统之主祁真。
至於真武山那位负剑修士,更是瞧也不瞧,
她更多注意力还是在肩头蹲著只黑猫的青年那边。
对方文文静静,与记忆中的那个杏巷傻子没有什么变化。
脸色微白的马苦玄望著稚圭,脸上充满了和煦笑意。
並不掩藏他眼神深处那股炙热的占有欲。
稚圭不太喜欢这个傢伙,倒不是对他这股占有欲有什么成见。
而是这个马苦玄的奶奶,实在是太让她憎恶了。
每次她去铁锁井那边打水,只要碰到那个老婆娘,少不了要听几句阴阳怪气的酸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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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稚圭不是被驪珠洞天的规矩压胜得死死的,她有一百种法子让那个长舌老嫗生不如死。
后来那个黑衣少女在苏尝的嘱託下多管閒事,竟然救了这老一命,对方应该早已经死去才对不过正好,也给了稚圭亲手让那个本名马兰的老婆姨,尝一尝人间炼狱的滋味的机会。
至於马苦玄到时候会如何,她全然不在乎。
祁真微笑道,
“稚圭姑娘,陆掌教嘱咐贫道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如今神造宗刚刚获得一座崭新的破碎福地,
贫道欢迎稚圭姑娘进入其中寻求机缘,贫道愿意一路保驾护航。”
其实追本溯源,祁真应该是道老二一脉。
可陆沉本就是三大掌教之一,如今更是负责坐镇白玉京。
祁真能够为陆沉做事,自然欣喜万分。
而且他在年少时,还曾得到世外高人一句“仙人也要望梅止渴”的语。
十二境之前,自是大吉之言。
可等到祁真路身天君,几乎就是行至尽头、慢慢等死的晦气预言了。
不过祁真確信只要自己能够入了陆掌教的法眼,將来路身飞升境就不再是奢望。
毕竟掌教陆沉恰好是数座天下最喜欢为顺眼人改命的大人物之一。
马苦玄眼中只有稚圭。
望著眼前喜欢已久的姑娘,他微笑道“不用劳烦天君,我就可以。”
稚圭理也不理一位道家天君,依旧慵慵懒懒歪著脑袋,望向马苦玄,
“你就是陆沉答应送给我的那桩福缘?是不是以后都听命於我?”
在那位道家掌教离开浩然天下之前,曾跟稚圭说过因为前缘会照抚一下她这条真龙的事情。
她一开始也没太上心,因为没觉得一个马苦玄能折腾出多大的头。
后来马苦玄在真武山名声大噪,先后两次势如破竹,一路接连破境。
她才觉得马苦玄可能虽然不是天庭上的那五人之一,但说不定也大有来歷。
至於具体属於哪部哪司正神,稚圭懒得多想。
自己手中多一把不要钱的刀,反正不是坏事。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没什么能自由调用的嘍囉,
马苦玄点头道,
“都听你的。你想杀谁,说一声。
只要不是上五境的老王八,我保证都把他的脑袋带回来。
至於上五境的,再等等,以后一样可以的,而且应该不需要太久。”
因为喜欢稚圭的缘故,当年在杏巷祖宅,马苦玄没少被奶奶埋怨嶗叻。
只有这件事上,最宠溺他的奶奶才会说他几句不是。
稚圭问道,“那你能杀了苏尝吗?”
那名真武山护道人心中一紧,沉声道,“不可。
稚圭只是盯著马苦玄。
马苦玄笑道,
“说实话,如果传言是真的,现在的苏尝並不好杀,除非我完全觉醒了前世的——“
稚圭哦了一声,直接打断马苦玄的言语,
“那就算了,看来你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陆沉不太厚道,送给天君谢实的后代就是一座媲美仙兵的玲瓏宝塔。
轮到我,就这么小家子气了。”
那名真武山兵家修士生怕马苦玄听到这番言语后,会恼火。
不曾想当他以秘法观其心湖,竟是依旧平静如镜。
甚至其中还有些象徵喜悦的流光溢彩。
这算什么?被骂也是开心?
马苦玄灿烂笑道,
“王朱,你等著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是最好的。 什么价值连城的仙兵,什么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到时候回头再看,都是破烂和蚁罢了。”
稚圭有些奇怪,
“你喜欢我什么?
在小镇上,我跟你又没怎么打过交道,好像连话都没有说过。”
被如此忽略和冷落,马苦玄依旧錶现得足以让所有真武山老祖宗膛目。
只见他破天荒有些羞,却没有给出答案。
那只蹲在他肩头的黑猫,身躯蜷缩,抬起爪子舔了舔。
稚圭打量了黑猫一眼,撇撇嘴,“隨你。”
马苦玄问道,“如果我哪天打死了宋集薪,你会生气吗?”
稚圭似乎有些恼火,瞪眼道“马苦玄,拜託你在没什么本事之前少说点大话,不然这样真很让人厌烦。”
马苦玄笑道,“我听你的。”
一路看著马苦玄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那位真武山护道人,心情复杂。
天君祁真对於这些,则是漠不关心。
他不过是出於对那位重返白玉京的陆掌教那份敬意,才耐著性子站在这里看两个晚辈过家家一般閒聊的。
不管稚圭和马苦玄各自的真实身份。
只要他们一天不路身上五境,就都是两件说碎就碎的精美瓷器。
马苦玄遗憾道“我这就要去趟朱荧王朝,杀几个地仙剑修作为破境契机。”
稚圭漫不经心道,“我管你去哪儿。”
马苦玄哈哈大笑,转头对祁真说道,“那就有请天君带我们出城吧。”
祁真点点头,对稚圭说了句后会有期,三人身影消逝不见。
大隋京城大阵,毫无察觉异样。
如出入无人之境。
整座宝瓶洲的山下世俗,恐怕也就大驪京城会让这位天君有些忌惮。
稚圭背靠栏杆,用一根纤细手指的指甲隨意划抹栏杆,吱吱作响,
她脑袋后仰,睁著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望著天空。
想起宋集薪带来的苏尝的话,她眼神里面满是不甘和恨怨。
门外响起脚步声,她眼中的异象也隨之消散。
她站起身,亭亭玉立,笑望向院门那边。
宋集薪带著一身淡淡的酒气走入院子。
她问道,“宫廷宴会好玩吗?”
宋集薪抖了抖袖子,哀嘆道“宴席上那些老傢伙们,恨不得將我抽筋剥皮,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嚇死我了。”
稚圭好奇问道,
“他们不是准备与大驪缔结百年盟约吗?
咱们大驪铁骑也没经过他们家门口,就直接往南走了。
与公子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这般不友善?”
宋集薪瘫靠著栏杆,想了想,回答道“好日子过习惯了唄,受不得半点委屈。”
稚圭一脸恍然道,
“这样啊,那奴婢委屈时可比他们脾气好多了。”
宋集薪误以为她是说的是在泥瓶巷住的时候,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所以他笑道,“等公子出息了,肯定帮你出气。”
稚圭嗯了一声,问道,
“少国师给的那几本书,公子还没能看出门道吗?”
宋集薪有些疲惫,闭上眼睛,双手揉著脸颊,
“没有,而且我觉得要是看出来了,我可能真回不去了。”
宋集薪突然伸手入袖子,掏出一条貌似乡野时常可见的土黄色四脚蛇。
他把小蛇隨手丟在地上,
“在宴会上,它一直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少国师压制,估计就要直扑大隋皇帝,啃人家的脑袋当宵夜了。”
稚圭蹲下身,摸出一颗穀雨钱,放在手心。
那条四脚蛇畏畏缩缩,愣是不敢一口吞掉美食。
宋集薪弯下腰,看著那条额头生出角模样的小傢伙,无奈道,
“瞧你那怂样,再看看书简湖那条水蛟和苏尝身边那条金鲤,真是天壤之別。”
宋集薪不再管它,打著哈欠,去屋子里边睡觉。
稚圭晃了晃手掌,四脚蛇仍是不敢上前。
“算你识趣。”
稚圭笑眯眯將手心穀雨钱丟入自己嘴中。
小傢伙仿佛有些委屈,轻轻嘶鸣。
稚圭手握拳头,一拳砸在它脑袋上,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都不懂?”
隨后她站起身,將那条四脚蛇一脚端得飞入院子,
“本事半点没有,还敢奢望国师的那副仙人遗蜕。
偷偷流口水也就罢了,还给人家抓了个正著。
怎么摊上你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稚圭坐在台阶上,脱下一只绣鞋,朝它招招手。
小傢伙乖乖来到她脚边。
还生著气的女子,便拿起绣鞋,一下一下拍打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