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少年拳意盛
发觉马宣落败的如此之快,自己的偷袭又落了空之后。
那名怀抱琵琶女子面纱下,响起一声幽怨嘆息。
她的视线不著痕跡的望了眼白净少年身后的苏尝。
对方教出来的学生,实力都极有可能无限临近“天下十人”的隱世大宗师。
这次她和马宣算是撞到铁板了,他们不该掺和进来的。
此刻女子心中一团乱麻,充满了疑问。
这位滴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教出一个丁老魔之后又一位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子,好一统江湖?
不等她思量出一个结果。
小文已经向她一跃而来,琵琶女子见机不妙,手指在琵琶弦上飞速拨弄。
长弦颤动,一张碧绿色的蛛网在两人之间迅速交织而出。
“往左一步。”
白净少年心底响起自家先生苏尝沉稳的声音。
小文毫不犹豫,身形一闪,精准地横向转移。
轻鬆躲开了这张將青石和墙壁切割出密密麻麻网格的繁复蛛网。
与此同时,怦然坠落的马宣正好挡在少年面前。
满脸是血的他,咽不下心中刚才面对一个孩子而產生惶恐的那口气。
他大喝一声,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请神之法。
隨著马宣摆出一个拳架。
他背后纹的那尊手持长刀的长髯绿袍武圣人,缓缓睁眼,栩栩如生。
从纹身刀尖处,亮起一粒璀璨的光球,丝丝缕缕的光芒,蔓延向著他的四肢百骸。
很快,马宣双眼就泛起淡淡的金光,左右双臂也都变成金色。
宛如一尊威风漂漂的大殿供奉神像。
魁梧汉子咧嘴道,
“这副不败金身,本来打算试一试种国师的天下第一手。
小子,有种只管往爷爷身上锤,皱一下眉头就算我输—“
“出拳凿他。”苏尝的声音在小文心中响起,简洁而有力。
“好的。”
小文点头应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在手中泛起“铁骑凿阵”四个金色大字后,踏步出拳。
在白净少年出拳的这一刻,空气仿佛都被这一拳的气势所震爆。
马宣与琵琶女都產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整条大街都被这一脚踩得塌陷了几尺。
一拳毫无保留的铁骑凿阵式,如同一发炮弹,轰然砸中马宣的胸膛。
砸得他后背的武圣人纹身,瞬间支离破碎。
马宣魁梧的身躯,砰然倒飞出去,在地面上擦出一道长痕。
小文如影隨形,脚下轻点地面,紧接著又是一拳。
这一拳裹挟著劲风,重重地落在马宣身上,让后者的身躯瞬间扭曲成了一张弧弓。
这一次,小文出拳的角度微微一变,使得马宣恰好撞向身后的琵琶女。
他还没忘记自家先生说的,先杀此女的事情。
“陆舫救我!”
琵琶女子脸色剧变,惊孩出声后,倒也没有束手待毙,
她脚尖一点,迅猛向前,试图躲在拥有金刚不败之身的马宣身后。
心想那个傢伙总不能一拳打穿马宣体魄。
只要少年能稍微停顿一下,想必远处压阵的陆舫就要出剑救援了。
苏尝早就看穿了琵琶女子的心思,冷晒一声。
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学生,在体魄和拳道上的天赋能用他们这些“老江湖”的经验来判断?
小文可是齐先生拼尽最后力量点化出的新生命。
这个背负“变”字的少年,与他一起走过整个宝瓶洲,倒悬山上喝过黄粱酒,受过剑气长城灵气倒灌的苦。
这个走了千万里路,从未有一天懈怠过读书和修炼的孩子。
又怎是一个福地的二流江湖武夫,就能试探出他的上限?
苏尝在自家学生心中轻语道,“继续凿阵。”
小文毫不犹豫的挥出第三拳,再度击中马宣的腹部,
后者金身被震盪得粉碎不说,原本淡银色的双眼立即变得通红,布满渗人的血丝。
马宣后背和弄巧成拙的琵琶女子狼狼撞在一起。
在巨大的衝击力下,琵琶弦被震出一阵杂乱无章的声响。
女子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双脚交错踢出,在空中虚踏,向后倒退著撤离。
但是她的动作仍是太慢了。
小文一拳打穿女子怀中的琵琶,然后手臂抢出半圈,重重打在她腹部。
女子连同破碎琵琶一起在空中被拳势带著拧转。
之后女子猛然撞向一侧墙壁,那具丰腴娇躯几乎全部凹入墙內,怀中琵琶颓然摔在地上。
有人轻轻拍掌,
“厉害厉害,不愧是被临时放到榜上的傢伙,確实值得认真对付。”
小文回头,是远处那位抱剑立於树荫中的中年汉子。
原本对方一直在打盹,这会儿已经睁开眼睛,不再有半点惫懒神色。
他看著小文腰佩的长剑冷笑道,“拳不错,剑如何?”
小文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自家先生的一声提醒,“当心偷袭。”
对自家先生的判断百分百信任的白净少年,放弃了再给琵琶女补一拳的想法。
剎那之间改变方向,直接向左手边一掠而去。
背靠著墙壁,一点点借力想要站起身的琵琶女,还以为自己逃得一命。
只是她刚要站稳,便募然瞪大眼睛,满脸痛苦之色。
原来有个潜藏依旧的刺客,双手持一把极其纤细的长剑,撞开了她身后的墙壁。
快若奔雷的剑尖从女子后背一穿而过。
刺客握剑双手贴在她后背,推著腹部就像长出了一把三尺无鞘剑的女子继续前奔。
剑尖直刺小文心口中庭。
陆舫皱了皱眉头,悄然握住了剑柄,
毕竟那个少年是在和自己搭话时,才分走了心神,被人抓住可乘之机。
他心中作为一个剑修的骄傲,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对方是敌人。
不过他按在剑柄上的手很快又鬆开。
千钧一髮之际,小文凭空消失,用去了最后一张方寸符。
那名刺客鬆开一只握剑之手,按住琵琶女后脑勺,使劲往前一推。
女子娇躯从那把剑身滑出去,扑倒在数丈外的地面上,背脊微微鬆动,一滩鲜血浸透了后背衣襟。
女子挣扎了一下,试图翻转身躯,但是手肘刚刚弯曲些许,就重重摔在街面上,一动不动。
巷口墙根处,裴钱看著远处那个女子的惨状,尤其是那身清凉至极的裙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心想穿得这么里胡哨,难怪死得快琵琶女不远处,马宣也没有清醒过来,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这时,那名刺客也显出了身形,是一位赤脚、袖管捲起的年轻男人。
他转头望向正在调整呼吸的小文,抖出一个绚烂剑,笑容灿烂道,
“我叫冯青白,剑修。听人说只要宰了你,就有法宝可以拿,我就来了。” 接著他十分遗憾的嘆了口气,
“可惜没能一剑杀了你,估计我正面交锋,也未必是你对手。
不过没关係,我可以配合陆舫,他可是这里唯一的剑仙之资。
这样我既能路身十人之列,又拿到你人头换来的那份机缘的一部分,这次福地之行就赚大了。”
小文环顾四周,马宣、琵琶女子皆已经倒下。
但是还有陆舫,自称剑修的冯青白。
而且紧接著,附近墙头上又出现三个人,带著笑脸儿面具的阴森森男人,周肥的儿子簪郎周仕以及魔教鸦儿。
陆舫缓缓走出树荫,握住剑柄,剑柄朝下,左右摇晃著。
不像是个剑客,倒像是个手持拨浪鼓的顽劣稚童但当其余眾人都变了变脸色。
汉子不去看这些在江湖上声名赫赫的顶尖高手,只是对著眼前少年笑道,
“別想多了,这座天下江湖百年。
估计也就只有丁婴一人够格,让我跟他们合伙围殴,你—“
他伸出空閒一手,摇动手指,“还不行。”
头一次陷入重围。
小文双拳紧握,然后鬆开,如此反覆数次。
念书这么久,是该放一放道理,讲一讲物理了。
已经適应了天地间没有富裕灵气的小文,默默蓄势。
在心中默默体悟刚刚出拳时的心得。
先生传授的拳法当中,云蒸大泽式或是铁骑凿阵式,还好说,无非是出拳轻重有別。
可像神人擂鼓式这种拳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而且需要时刻提防那个陆舫,他必须拿捏好每一拳的分寸。
在苏尝的“校大龙!”的提醒声中。
白净少年摆出之前苏尝所教的拳架,双手双臂绷紧拉直,调整呼吸。
苏尝闭眸,以心念带著少年的心念,用武道气机,从小文的脖颈颈椎,沿著后背脊骨依次一路往下授顺。
最后终至尾间,猝然以柔劲一按。
小文猛然打个寒颤,浑身汗毛倒竖,根根立起如林而立!
重新睁开眼晴的瓷人少年,眼中有寸许寒芒乍吐,浑身气势再度一凛。
在江湖中说,这叫神光外露!
被小文架势震,魔教女子鸦儿其实连硬著头皮凑热闹的心思都没了。
只是这次敬仰楼和那个“老天爷”,偏偏选中了南苑国牯牛山作为飞升之地。
而她又好死不死被那位师爷爷丁婴找到了,沦为他老人家的马前卒。
她心中悲苦不已,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青衫少年所在的方向。
我的师爷爷唉,你怎么还不出山?
她身边的周仕原本也是早早做了作壁上观的打算。
他这次跟隨父亲一起来到南苑国京城,原本完全是凑热闹的心態。
觉得只需要躲在父亲和丁老魔身后的阴影中,坐山观虎斗,看別人的生生死死,就能稳操胜券但是那个樊莞尔不按常理行事,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昨晚就开始一路追杀的他父亲周肥。
让后者完全顾不上他。
这才让他不得不陪著鸦儿一起亲身涉险。
周仕心中很不情愿。
毕竟就算父亲死了,也犹有转机。可他周仕死了,再以原原本本的周仕重返人间,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难如登天。
察觉到这两人战意不高的小文抬头,看向那个阴森森的笑脸儿。
除去陆舫不提。
目前露面的人当中,小文最忌讳这个怪人。
在天赋异稟的少年眼中,对方身上缠绕的血腥气最重。
察觉到少年的目光,笑脸儿嬉笑道,
“都说捡软柿子捏,你倒好偏找我这种硬骨头。”
说著他张开双臂,向前笔直倒去。
下一刻,笑脸儿的身影瞬间消失。
接著他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少年身后,无声无息一腿端向小文脑袋。
小文拧转身形,伸手抓住笑脸儿,不过一抓而空。
对方的实力不是很强,但是速度极快,就像是缩地符一样。
笑脸儿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后方。
这次他身躯蜷缩,双臂摊开,双拳分別敲向小文太阳穴。
在苏尝的提醒下,小文刚要有所动作。
陆舫也出声说给笑脸儿,“小心,他要发力了。”
笑脸儿稍作犹豫,就主动放弃了双拳锤烂小文头颅的大好时机,瞬间站在了青石板街道上。
小文差不多跟笑脸儿互换位置。
后者来到了街上,小文站在了墙头。
苏尝警了眼那个坏他学生好事的拄剑汉子,
“你为什么不乾脆动手?”
陆舫掌心轻轻拍击剑柄,乐呵呵道“在这么多人面前打后辈,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当然只是他的推辞,他其实一直在犹豫。
因为他能感觉到丁老魔就在附近。
一旦选择全力出手,对付白袍剑客,很容易被性情乖张的丁婴暴起行凶。
丁婴出手,可从来不管什么规矩和身份。
说不定对付一个瞧不顺眼的末流武夫,都会倾力一拳。
再者,陆舫担心警郎周仕的安危。
虽然他不能认同姜尚真的为人,但是对方为他耗费六十年护道的心意还是要领。
就在此时,陆舫和小文几乎同时望向同一个地方。
小巷中缓缓走出头顶银色莲冠的丁婴,接著是一位身材高瘦的老儒士种秋。
两人行走间气度森严,不愧是这座天下屈指可数的山巔宗师。
不过他们却都没有插手小文与陆舫的对峙,而是来到了苏尝暂住的那座院子门前。
国师种秋望了一眼丁婴。
若说世间谁敢以双拳硬撼丁老魔,並且还能够打得盪气迴肠,並且愿意死战不退。
不是隱约之间高出武学范畴一个层次的神仙俞真意,更不是鸟瞰峰陆舫,而是只有他种秋。
苏尝望著这座天下的两个巔峰宗师,挑了挑眉,
“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谈谈?”
丁婴並未言语,只是打量著这个好像肩负大山的謫仙人。
这个外乡人和他的学生,绝对是被天上那个狠狠坑了一把。
不然绝对不至於惹来这么大的打压。
在丁婴所知的歷史上,每一次甲子之期。
几乎没有过这样光明正大的插手,没有哪位謫仙人被如此敲打。
所以他想问问对方,是否已经亲眼见过他苦寻不得的天老爷。
种秋则对少年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冯青白他们说道,
“那个小丫头,谁都不要动她,不然別怪我出手之余。
再调动京中禁军,对你们搜捕—“
墙根处的枯瘦小女孩,听到这个言语后,如获大赦,笑逐顏开。
她站起身没心没肺地张牙舞爪,学著小文刚才的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