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问剑蛮荒青一辈
翌日天明。
城头上黄沙再起。
在黄沙接近的第一时间，剑气长城那边就有飞剑洪流，往南倾泻。
大妖黄鸞高高举起手，轻轻向前一挥。
妖族大军，宝物齐出，一条毫不逊色的大江，浩浩荡荡，往北方城头而去。
剑气长河与宝物大江，来了一场硬碰硬的江河对撞。
剑气洪流与法宝江河撞在一起，无比绚烂。
如同上古神祗铸剑的万点星火，不断溅射开来，纷纷如火雨，洒落人间。
映照得剑气长城和黄鸞的天上城池，同时熠熠生辉。
同样站在天上城池的仰止望著这一幕，露出一抹冷笑。
以灵器法宝与那本命飞剑互换，看看到底谁更心疼。
这场大战，说到底拼的除了人之外，还有各自的家底。
她就不信一座剑气长城，能耗的过半座蛮荒天下。
同样观察著局势的黄弯突然玩味笑道，
“剑气长城的剑仙出剑，还是这么井然有序，这样可不行。
如果对方战损，要低於军帐预期，你我二人可要吃不少掛落。”
仰止奇怪道，“既然如此，你还看著？”
黄鸞笑道，
“先让军帐里边那些个年轻傢伙磨练磨练。
以后想要与浩然天下僵持，不能只靠我们几个出力吧？”
仰止对此倒是颇为同意。
年轻剑修的命再金贵，也不能只养著，当那摆设。
能够向剑气长城问剑，以剑气长城作为磨剑石。
於战场中洗剑並活下来，才算真正的剑修。
只是下一刻，准备低头望向脚下那几座甲帐的她与黄鸞，以及白莹在內的几个王座大妖。
在看见两道身影之后，皆纷纷落地，
只见从那居中地带，缓缓走出一位儒衫男子和一名身影有些虚幻的灰衣老人。
老人牵著一位少年。
竟是从孩子模样变成少年姿容的离真。
对方依旧拥有上古刑徒，大剑仙观照的一部分残缺魂魄。
只是昨夜被老人以托月山秘法重塑肉身，最终拼凑出完整魂魄，实力再升一层。
此刻离真手中拽著一颗头颅的髮髻。
头颅双目圆睁，至死亦未能合拢。
不过眼中毫无畏惧之色，唯有深仇大恨未平。
儒衫男子和灰衣老人虚影停下脚步后。
大妖白莹按照后者的授意，大步向前。
独自临近剑气长城后，他朗声道“下一场大战，不全力出剑的剑仙，剑气长城被攻破之日，可不死！
此后是去蛮荒天下游歷，还是去浩然天下看风景，皆来去自由。
其余身在城头的下五境剑修，不愿出剑者，离开城头者。
以后也皆是我蛮荒天下的头等贵客与座上宾！”
城头之上，静寂无声。
董三更冷笑道，
“南边的上五境畜生，先登城头者先死。”
白莹转过头，毕竟就算要放狠话，也轮不到他，
老人拍了拍少年离真的脑袋“去吧，你和陈清都曾是故人，如今便以托月山嫡传弟子的身份，与陈清都问个礼。”
离真一手拽著那颗鲜血乾涸的瞪眼头颅，缓缓走出。
他越走越快，最后一个站定，重重扔出头颅，滚落在地。
头颅的主人，是剑气长城一位隱匿在蛮荒天下六百年之久的大剑仙。
不但剑术高，更精通纵横闔术。
许多大妖之间的相互攻伐，皆由此人谋划而起离真有些委屈，转头说道，
“师父，城头那边剑气有些多，丟不到城头上去啊。”
老人笑道，“心意到了就行，何况那些剑仙们的眼神，都很好的。”
陈清都双手负后，俯瞰大地，与之对视。
然后他一伸手便从城头以北的牢狱当中，硬生生將一头飞升境大妖的头颅拔离身躯。
手握大妖头颅的陈清都，微笑道，
“这颗头颅，专门为你留了这么多年，同样是托月山嫡传。”
灰衣老者笑道，“陈清都，万年不见，已经这样厉害了吗？”
停顿片刻之后，老者补充道，“那就让你再死一次？”
城头上许多外乡剑仙皆是一头雾水。
陈清都说道，“不愧是在地底下了万年的怨气，难怪一开口，就口气这么大。”
文海周密摇摇头，
“怨气大，总比你陈清都可怜要好。
就算死两次，最终也只会被自家人和浩然天下戳脊梁骨。
陈清都啊陈清都，换成我是你，还是死了省心。”
董三更望向这个曾在剑气长城担任过邢官的儒士男子，冷斥道，“你也配跟老大剑仙说话？”
周密微微一笑，
“与陈清都说话，现在兴许是要差了些资格。
可是与你说话，应该很够了。”
说话间。
离真再次独自走出，最后走到了那颗头颅旁边，一脚踩在大剑仙的头颅之上。 隨后他抬头笑道，
“你们剑气长城不是天才多吗？来个与我差不多岁数的与我打过一场！
我也不欺负你们，记得多带几件半仙兵法宝啥的，不然不够看！”
城头上，老剑仙齐廷济皱眉对道，
“这个小崽子，是希望苏尝或者寧姚现身，以命换命之后。
再逼你离开城头，好让那个老东西和周密占据天时地利。”
陈清都点头笑道，
“是这么个意思，但是无所谓。
这点挑畔都接不住，还守什么剑气长城。”
陈清都一招手。
身后出现了一拨年轻人，庞元济，陈三秋，董画符，都在其中。
当然也有已经出关的苏尝，以及原本站在斩龙崖凉亭內的寧姚。
陈清都伸出手臂，提了提那颗大妖头颅，转头笑道，
“谁去替我还礼？”
寧姚向前一步，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
苏尝说道，“我去。”
黑衣少女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看见两道熟悉的残魂身影出现在了少年身旁。
眉眼温柔的妇人冲女儿微微一笑，眼眶微微发红。
总是一脸严肃的男人，此刻亦面有不舍。
残魂已经到了逗留於世间最后时间的他们，心中对女儿的所有感情都在这一眼深深的凝视之中。
与女儿对视一眼后，寧母望向一旁的少年，
“苏尝，我当时说过，看到你的大道，便想著或许还有另一种更好的方式帮你一程。”
隨后妇人让苏尝摊开左手，指尖在少年手心的魂字之上轻轻一点。
一缕菁纯的剑仙神魂力量便流入其中。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女儿，用心声柔声道，
“傻丫头，眼光不错，隨我。”
接著是撇著嘴拉开媳妇儿手指的男人。
他没有敢去看肩膀微微颤动的女儿。
只是重重一握苏尝的左手，將同样纯粹的魂力注入到少年手心。
望著少年的眼晴，从中看著身后女儿的倒影，男人大声叮嘱道，
“小子，帮我好好照顾我家闺女！不准欺负她！”
隨后他以只有自己与苏尝能听见的心声轻声道，
“算叔求你。”
对於女儿有太多歉疚的男人，在人生最后一刻，低下了面对大妖时都未低下的头。
苏尝紧抿著嘴唇，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重重点头。
一切都在不言中。
男人释然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后与妻子携手相拥在一起。
两人看著与护在女儿身前的少年，看著少年身后的女儿，身影逐渐虚淡。
望著这一幕，苏尝连忙唤出自己的阴神想要收敛两人余魂。
然而只有两道光点，收敛在了他的手心中。
苏尝握紧掌心，
“寧叔姚姨，这一次就让我为你们证明。
你们就是这座城，以及两座天下的英雄！”
陈清都拋出那颗飞升境大妖的头颅，
“放开手脚，好好打一场！”
青衫少年点点头，双膝微蹲。
隨即砰然一声，他便如箭矢激射向南方大地。
在他飘然落地时，刚好接住那颗坠落头颅。
大地之上，离真脚尖一挑，將那沾染尘土的剑仙头颅拽在手中，缓缓前行。
双方相距百余步。
城头上，陈清都看著还未真正恢復鼎盛时期的蛮荒大祖，
“场下胜负，决定你我之间，谁上前挨一剑，如何？”
周密微微皱眉，如果大祖受伤，势必会拖延一些整体战爭步伐。
但灰衣老者却不在意的点头道，“有何不可？”
场上，离真笑嘻嘻伸出手。
苏尝直接丟出那颗大妖头颅，离真也同时抬起手臂。
有意无意地高高丟掷出那颗剑仙头颅。
离真没有伸手去接托月山同门大妖的脑袋並卸力。
他一脚將其踩踏在地，任由上面苏尝所留的拳意將头颅炸碎。
离真拍了拍身上的血跡，身体前倾，然后双臂环胸，
“你这傢伙，看上去心太软，不够打啊。”
苏尝用巧劲接过头颅，捧在身前。
然后一手轻轻抹过那位不知名大剑仙的脸庞，让其合眼。
这个动作，在此时，明显就是天大的破绽。
离真抓准机会，如箭矢般奔向少年，紧接著递出一拳。
他要看看这个號称最年轻的止境武夫，在受伤之后还有几分实力。
然而一拳过后，他却被青衫少年打退出去数十丈。
离真的身形在地上划出一条不算太深的沟壑，只是並未倾倒。
苏尝將大剑仙的头颅拋回城头，目光森冷的看著对方，
“希望你们蛮荒这一辈，能够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