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城內拱下马前卒
在苏尝离开陶文的家中时。
城边一处躲寒行宫里。
隱官萧瑟正站在悬空的椅子上。
她双手揪著两根羊角辫儿,俯瞰著一幅庞大且仔细的城池地图。
仔细到便是太象街在內一座座豪宅府邸的私人园、亭台楼榭,都一览无余。
此刻在这副地图上,有一条条以硃笔描绘而出的鲜红路线。
一端是城头上苏尝的练剑处,另外一端並无定数。
大半是在寧府,以及叠嶂酒铺门口。
其余则是少年最近拜访过的剑仙宅邸。
反正是苏尝走到哪里,便有人在地图上画到哪里。
为此,庞元济曾经还问过萧瑟,
“苏尝又不是妖族奸细,师父为何如此在意他的路线。”
隱官大人只回了一句,
“没架打,没酒喝,师父很无聊啊。”
於是庞元济便不再多问了。
因为师父这个回答,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身穿一件圆领锦袍,头顶簪的女子剑仙洛衫,来到了避暑行宫的大堂。
她持笔再画出一条朱红顏色的路线,
正是苏尝拜访陶文的轨跡。
在隱官一脉中,同样负责巡查的剑仙竹庵皱眉道“这次又去了陶文住处?他到底所求为何?”
在剑气长城,与那城头上盪鞦韆的失心疯女子剑仙周澄,姿容都算是极其出彩的洛衫说道,
“你问我?那我是不是该去问苏尝?”
竹庵剑仙哦了一声,“想去就去吧,我又不拦著。”
洛衫一瞪眼。
竹庵浑然不觉。
萧慈扭动著自己的羊角辫,撇撇嘴,
“应该还是为了製作所谓的纪念卡片,以及劝陶文別急著寻死吧。
这个傢伙,心肠还是太软,难怪我一眼看到,便喜欢不起来。
他可能还是看得少了,若是看久了,还能留下这副心肠,我就真要佩服佩服了。
不过最终也没差,可惜嘍———
可惜什么,她没有说下文。
早已经打定主意追隨隱官大人的洛衫与竹庵剑仙也不会多问。
羊角辫小女孩跳到椅把手上站著,以更高些的姿態俯瞰著地图,自言自语道,
“能活之人,虽不算少。但將死之人,也有点多。
平价卖货,肖像分红,有这样做买卖的吗?
將来真的有人会记得你苏尝做的这点芝麻事?会因为一副卡片,几本故事就记住陶文他们?
就算真记住又怎样?
大势之下,人人难逃,毫无意义的事情嘛,还做得如此起劲?
唉,真是搞不清楚读了书的人怎么想,从来都是这样。
又不能喝酒,愁死我了。
竹庵,你赶紧喝酒啊,让我闻闻酒味儿也好。”
男子剑仙听话的拿出一壶老酒,只是在打开之前。
他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声,“黄洲今日好像去了酒铺。”
女子剑仙洛衫看向椅子上的隱官。
她早年与寧府那对夫妇有些情感上的纠葛,场面闹得不太愉快。
所以对与寧府走的近的苏尝,也没什么好感。
有时候,不要低估女子的嫉妒心。
面对下属的匯报。
萧慈只是抓著自己的羊角辫逗自己玩,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在剑气长城,她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需要不做什么就行。
在苏尝来到酒铺时。
寧姚与陈三秋几人,已经在酒铺中聚齐。
帮著叠嶂迎来送往的张嘉贞,在把酒端到几人桌子上时,收穫了一声辛苦了。
少年走出了好几步,还有些恍神。
如果不是来酒铺帮工,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与陈三秋说上半句话。
毕竟他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太象街和玄街,一次都没有。
虽然没有人拦著。
但不光是张嘉贞,其他所有来自陋巷的孩子们,都不会想著去那边走一遍。
可能偶尔也会想,却最终不会壮起胆子真去走一走。
因为在张嘉贞这些孩子心中,始终觉得那里的人与自己隔著一道鸿沟。
但是隨著铺子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张嘉贞也越来越常见一些大名鼎鼎剑修。
看著他们在没位置时,蹲在一旁喝酒的接地气模样。
见惯了这些之后。
少年也慢慢適应跟这些剑修们打交道了,甚至敢出声呵止那些拿了好几碟免费酱菜还不停手的傢伙。
似乎於无形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把他心中那道鸿沟填平。
看见苏尝来了,一眾酒客纷纷起鬨要让少年请客打折。
这要求当然遭到了拒绝。
於是一个喝完酒馋了,但似乎又囊中羞涩的酒客便大声说道,
“这傢伙贼抠门小气,喜欢他做什么嘛!”
苏尝作势要找他理论。
那酒客连忙脚底抹油,拐入街巷拐角处。
隨即他又探出脑袋,扯开更大的嗓门,
“寧姑娘,真不骗你啊。
方才苏尝偷偷跟我说,他觉得叠嶂长得不错唉,还说来这里喝酒的姑娘都不错。
这种人明显是心大萝卜,你可要注意啊!”
其实对於苏尝这个外乡人,刘铁夫还是比较佩服的。
可哪怕对方先后打贏了齐狩和庞元济,又问拳女武神成为了极其年轻的止境。
但刘铁夫依旧觉得对方不值得寧姑娘喜欢。
不过好像寧姑娘並不在意他的意见,他也就忍了。
不忍也没办法啊,打又打不过那个苏尝。
他只能在喝酒后,偷偷在无忧牌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还在后边写下一句寧姑娘,你好像有了喜欢的人,我很伤心。
看著探头探脑的刘铁夫。
苏尝站在铺子门口,笑著朝他招手,说咱们聊聊刘铁夫二话不说,撒腿狂奔。 消失之前,他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块无忧牌有没有被丟掉。
结果发现对方正把那块有些歪的牌子掛好。
刘铁夫忽然就觉得那个苏尝其实还不错,
寧姚斜警了眼检查牌子的苏尝,又看了看远处一桌嘰嘰喳喳的鶯鶯燕燕,撇撇嘴,没说话。
叠嶂忍住笑,在寧姚这边,她偷偷提过一嘴。
铺子这边如今经常会有女子来喝酒。
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些女子自然是奔著那个声名在外的东家来的。
有几个没羞没臊的,买了酒后还在酒铺墙壁的无忧牌上,写了些让人脸红的话语在背后。
如果不是铺子掌柜,叠嶂都要忍不住將这几块无忧牌摘下。
寧姚来的时候,悄悄翻开了那几块无忧牌,看过一眼,便又默默翻回去。
苏尝笑著在她对面坐下,刚要说话。
突然有一个生面孔的年轻人,端著酒碗起身,晃晃悠悠,来到几人身边。
他打著酒嗝,醉眼朦朧道,“你就是苏尝?”
苏尝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那人不管这些,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当寧府的女婿?那你真是眼光独到,知道为什么吗?”
苏尝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现在滚,还来得及。”
这话一出,当下酒铺所有酒客数十人,都开始屏气凝神。
也有认识黄州的剑修心中泛起疑惑。
因为黄州境界虽不高。
但是他不仅上过南边战场,还在常年帮衬街坊邻居、老幼妇孺,是一个口碑极好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突然会找上苏尝这位外乡人。
对於他人的嘀咕,黄州不管不顾。
眼眶布满血丝的他,又指著黑衣少女怒道“当初隱官大人亲自打头阵,对方大妖直接避战。
此后我们一路连胜,只差一场,那些蛮荒天下最能打的畜生大妖,就要乾瞪眼。
你爹妈倒好,那帮畜生缺什么就合起伙来送什么,送的我方气势大颓。”
隨后他重新看向青衫少年,
“若不是最后一场贏了,这剑气长城,你苏尝还来个屁,耍个屁的威风!
好傢伙,止境武夫,是不是?
知不知道倒悬山敬剑阁为何独独不掛两位剑仙的掛像?
你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子,不然你来说说看?”
止住面带怒色的陈三秋几人,看了一眼指节发白的寧姚。
苏尝抿了一口酒,一手持犹有大半酒水的白碗,一手握紧拳头站起身。
那人斜警他一眼,哈哈大笑道,“怎么,要一拳打死我?”
他伸长脖子,指了指自己脑袋,讥笑道,
“来,给我一拳,有本事就朝这里打。
你苏尝有本事,刚来剑气长城就打贏了四场架,又在城头问拳女武神。
再打死我这个观海境剑修,確实能显出好大的本事。
只是打死我之后,你准备干嘛?
继续丝那城头做做样子,练练剑,练练拳?
有人问起,就说不是你苏尝不想杀妖,是妖族见了你,不敢继续来攻城嘛。
这样混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趁著大战间隙走了?
哦对,走后还要拿著一眾剑修的肖像做卡牌,去浩然卖钱丝!这样还有一群人被卖了都感谢你呢!
仞看你的本事確实大,都快要比所有剑仙加在一起还要大了,你说是不是啊,苏尝?!”
接著他抬起手臂,狠狠將酒碗摔了个粉碎,
“喝你这个与草包寧府一丘之貉的酒水,仞黄州都嫌噁心!”
苏尝了眼地上的白碗碎片。
黄州瞪大眼晴,
“酒水钱?我有,老子丝过城头一次,丝过南边一次。
说著他就要丝袖子里边掏神仙钱。
突然听到那个青衫仙年说道,
“这碗酒水钱,不用你这种想搅浑水的马前卒给。”
隨后苏尝看著他道,
“从刚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听著你的心声,现在终於確认了几个名字。
看来有不仙人很怕寧府一事被翻旧帐啊,所以不太愿意仞跟寧府走的近。
毕竟有了仞和郭竹酒,加上寧姚又与陈三秋、董画符和晏琢相熟。
一旦起势,当年为刺杀寧姚提供帮助以及拍手叫好的人,可能就要坐不住了。”
黄州面色一,立即反驳道,“你血口喷———“”
然而他的话却被苏尝艺次打断“当然,挑拨离间,刺激寧姚的道心只是你顺带做的事情。
你真正的目的是帮幕后主使確定仞会不会继续留在城头上,敢不敢出城丝往南方战场对敌。
离开城头后,在自保性仔与倾力廝杀之间,又作何取捨。
是爭取先活下来再谈其它,还是以求顏面,为自己,为寧姚,不惜一死,也要证明自己。
当然最好的结果,是仞轰轰烈烈战灰在南边战场上。
你幕后的人要是心情好,估计事后会影人帮仞说几句好话。”
这下任谁都能看见被心剑昭彰撬开心扉的黄州,脸色和神情不对了。
察觉到自己竟然失態的黄州,牙一咬,心一横,兀自嘴硬,
“苏尝,你倒是惯会扣帽子。”
接著他好似篤定苏尝不敢出拳一般,要说几句话。
然而已经掏空他心中所想的仙年。
这次对他艺无任何容忍。
只是一瞬间。
这位年轻剑修的脑袋就被一拳打梁。
接著他被打得直接身形倒转,脑袋朝地,双腿朝天,当场毙仔。
不但如此,仙年还唤出金甲神人要拘押他的魂魄。
只是在他的魂魄被扯出那刻。
所有人都看见那道模糊的虚高,仿佛被人下了秘咒一般,瞬间化为仿烬。
苏尝左手持碗,右手指了指那具尸体,微笑道,
“你这种货色替妖族,欠了仞一碗酒水钱。
下一场南边大战,蛮荒天下得还仞苏尝!”
苏尝高高举起手中酒碗,环顾四周,大笑道,
“诸位剑仙以及丨来剑仙,不需要这等货色来试探,仞苏尝自不会人阵退缩。
在南下城头之前,谁愿与仞共饮?!”
在座酒溪,与那些蹲著的剑修,有人率先站起,便人人站起。
皆持满酒的杯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