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烛火焉敢爭日光
听著苏尝对身后人毫不客气的讥讽。
庞元济把头偏到一旁,嘴角微抿,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虽然他素来在男女情爱一事上不感兴趣,对寧姚喜欢谁也根本无所谓。
但他从来也不觉得齐狩就是寧姚的“金玉良缘”。
甚至对齐狩明里暗里用人情绑架一个孤女的手段,多少有点看不惯。
齐狩视线绕过庞元济,看著那个赤手空拳的青衫少年。
这个来自宝瓶洲那么个小地方的少年,在这两天的剑气长城有两件经常被人提起的事情。
一是把大堆稀缺物资平价倒出手的买卖经。
另外一件更多流传在妇人女子当中,说当初离家出走、空手而归的寧姚,其实就是把佩剑送给了这个人。
不赚钱的买卖经也好,寧姚送剑也罢,本都碍不著旁人。
只不过齐狩听见了,心里就很不舒服因为在他心里,雀起的名声也罢,寧姚和寧家的斩龙台也好。
最终都应该是他的东西才对。
庞元济望了身上剑气浓郁的齐狩一眼,出声问道,
“不如你我乾脆借这个机会,先分出胜负,再决定谁来待客如何?”
他现在並没把青衫少年所说的一挑二当真。
毕竟真要以多打少,无论输贏,最后都有点丟人。
齐狩有些为难,因为他不想被庞元济消耗,
不过下一刻,他就不用纠结了。
因为青衫少年的气机毫不遮掩的同时锁定了他们二人。
大街两侧,正吃瓜的剑仙们也发现了这一点看著气质不凡的青衫少年,一手剑指庞元济,一手握拳对齐狩,准备独挑两人的架势。
四周顿时响起一些不念的叫囂谩骂声。
不过喝彩同样也很明显。
剑气长城尊敬有种且有实力的剑仙是一种默契。
所以大多数剑修们其实根本不在意这外乡少年的大胆,只怕最后雷声大雨点小,热闹不够看。
一个婴儿肥的少女起脚跟,趴在窗台上,看著一人锁定二人的青衫少年,
使劲点头道,
“这个傢伙俊俏又硬气。你们可劲儿喜欢庞元济去吧,反正我从今儿起,就喜欢这个苏尝了。
如果寧姐姐不喜欢他,那我就努努力早跟他结婚算了。”
说著少女擦了擦口水,傻笑兮兮,
“角山楼铺子的婚嫁衣裳,真是好看,摸起来滑不溜秋的,手感让人忘不掉董画符的姐姐董不得,抬腿踢了小姑娘的屁股一脚,
“一般脑子拎不清的姑娘,是想男人想疯了,你倒好,是想著穿嫁衣想疯了。”
郭竹酒揉了揉屁股,纤细肩头一个晃荡,將身边一个窃笑不已的同龄人,使劲撞远。
隨后她道,“董姐姐,我娘亲说啦,你才是那个最拎不清的老姑娘,居然痴心妄想的要嫁给阿良。”
董不得满脸笑意,说了句这样啊,然后伸手按住小丫头片子的脑袋,一下一下撞在窗台上,碎碎作响。
小姑娘倒也是硬气,愣是一声不。
当然,也有可能是撞懵了。
楼上热闹,大街上同样喧囂。
胖子晏啄的身影穿梭在口哨声此起彼伏的人群之中,嬉皮笑脸的坐庄,让人押注输贏,以及谁能在几招內分出胜负。
这些路数,都是跟阿良学的。
早年阿良坐庄,上了赌桌的人,输贏都觉得过癮,就是赌品委实差了点。
哪怕经常被阿良伙同別人坑。
但剑气长城这边的汉子,还是觉得少了那个挨千刀的傢伙,平日里喝酒便少了好多乐趣。
不过现如今,青衫少年这么一来,倒真有点阿良这傢伙回来的样子。
大街中央。
感觉到自己被苏尝牢牢锁定,庞元济有些无奈的问,
“真要一打我们两个人?”
苏尝懒得答话。
心念一动,天理小剑便带著凌冽剑芒,向他猛烈劈落。
夺目刺眼的雪白剑气划过,犹若长虹悬掛於空。
面对这道直直而来的剑芒,庞元济身旁那尊身高数丈的金身法相,挥动手中巨剑踏前迎上。
两剑碰撞间,剑光炸裂出璀璨烟火,隨后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庞元济与金身法相同时身躯一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
在他后退时,青衫少年略微弯腰,脚尖一点,地面瞬间裂出一张巨大蛛网。
不但如此,在地底深处,还有阵阵闷雷迴荡。
下一刻。
苏尝的身形便瞬间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经拉近至齐狩身前。
虽然惊於少年的速度,但是脚步纹丝不动的齐狩並没有惊慌。
天底下的搏杀,练气土最怕剑修,同时剑修也最不怕被纯粹武夫近身。
尤其是他。
因为他的本命飞剑,不止一把。
“飞鳶”、“心弦”,两把飞剑前后夹击,带起迅捷的流萤剑光,仿佛早就布好牢笼等待对方欺身而进一样。 青衫少年不屑的撇撇嘴,胸腹间的金色长龙咆哮而出,一瞬间澎湃的拳劲如江湖瀑布般肆意向四周流淌。
这两把流光溢彩的飞剑,简直就是中看不中的绣枕头。
刚一靠近少年周身,就被那呼啸腾起的拳罡冲的斜斜倒飞而走。
看见自己头两柄飞剑,只能略微阻滯少年的脚步。
齐狩心情顿时凝重几分,主动选择后退,拉开一些距离。
接著他第三把最为诡的本命飞剑“跳珠”,隨之浮现。
在跳珠出现的那一刻,这把飞剑便一分为二,二变四,四化八,隨即密密麻麻,好像一瞬间就在齐狩身前编织出一张蛛网。
蛛网每一处纵横交错的结点,都悬停著一把把寸余长短的“跳珠”飞剑。
与先前那位金丹剑修,飞剑只靠虚实转换,大不相同。
这把跳珠的变幻生发,千真万確。
当跳珠之影越是繁多,本身品秩便越是接近一件仙兵。
一旦齐狩能够支撑起数千把跳珠齐聚的格局,就可以验证早年道家圣人那句“雨落人间净瑕垢,坐拥星河显无敌”的语。
看著列阵在前的跳珠,构造出的稠密剑网。
全力而为下的齐狩,虽然嘴角都渗出了几缕血丝,但心中也隨之稍稍安定。
如此,就算这傢伙是武道山巔,也不敢轻易往上撞然而下一瞬。
他便眼睁睁看著一袭青衫的少年,一拳挥出,如铁骑凿阵一般,直直砸向剑阵。
这金龙环绕,气势凌人的一拳,在顷刻间便击碎了跳珠剑阵的防御。
齐狩来不及躲闪,被这一拳正面击中,整个人如断线风箏般贴地飞出,倒滑出去十数丈远。
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身穿法袍的齐狩,袖中又滑出一枚兵家甲丸,一身金甲剎那之间披掛在身。
可哪怕如此,齐狩刚一掌拍地,想要起身。
就被几乎瞬间奔至他身边的青衫少年,再加一拳神人擂鼓式砸在面门之上。
身披兵家宝甲、內嵌法袍的齐狩,被打得再次狠狠砸落在地,又如皮球一样轰然弹起。
然后根本不停的苏尝再次抢起手臂,又一拳云蒸大泽式落下。
打得齐狩七窍流血,本命飞剑扭曲倒转,几乎折断。
一旁还在与天理小剑纠缠的庞元济嘆了口气。
事到如今,齐狩差不多应该会真正拔那柄剑出鞘了。
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庞元济为何嘆气的时候。
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位“齐狩”。
这时候眾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阴神出窍远游。
不过齐狩显然用上了秘法,不然不可能让最擅长捕捉气机端倪的眾多剑修,
丝毫动静都没能察觉。
那尊齐狩阴神面无表情,伸手一抓。
剑名“高烛”的齐家半仙兵长剑鏗然出鞘,被他握在手中。
相传这把半仙兵的真身本源,曾是远古天庭一尊火部神灵的金身脊柱。
因为其尸骸遗落人间,被齐家老祖偶然所得,悉心炼化百余年才有此剑。
齐狩出生之时,就成为了这把半仙兵的新主人。
齐狩阴神握住高烛之后,问道,“可敢接我这一剑?”
苏尝抬起右手剑指,淡然道,“来。”
看少年竟然到现在都不用本命飞剑。
高空之上,齐狩的阴神气恼万分。
不过隨后他脸上又浮出几分冷笑。
对方如此轻敌,倒也正合他意。
这一剑过后,就让这傢伙再也爬不起,看对方还有什么脸皮呆在剑气长城!
心中愤恨的阴神齐狩运转全力,一剑挥出。
一道恍若高耸烛火的剑光,瞬间在他手中绽放,燎天燃地般直直的朝少年斩去。
面对这元婴剑仙都要避退的一剑。
苏尝却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在脑海中观想著静字一笔,接著抬起剑指,丹室那副仙人手捧剑气烈阳的图画隨之亮起。
接下来一幕,別说是早已忘了喝酒的看客,就连叠嶂都有些眼皮子打颤。
因为少年指尖进发出的剑光,要远比齐狩用半仙兵仙剑所斩出的一剑更加璀璨。
远远看去,青衫少年手中,就好像挥出一轮大日一样。
高烛?
烛火有多高?
仙人捧日於高空,何物敢与作明爭?
如烈阳逆升的剑光冲霄而起。
下一刻。
伴隨著阵阵雷鸣声响,如烈阳绽放的灼目剑光便將那道烛火以及齐狩的阴神一起吞没!
街道上,苏尝依旧只是一指上扬。
地上,失去阴神、丟了一条命的齐狩哇的吐出一口深红鲜血。
没有心情擦去满脸血污,齐狩瞪大眼睛,望著斜斜坠下哀鸣不已的半仙兵,
脸上带著油然的绝望,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