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连理枯木捻灯芯
苏尝一剑洞穿田婉两魂两魄的分身。
隨后毫不客气的控制著心剑昭彰,汲取魂魄心念中的力量。
哪怕少年就近在眼前,只剩下一魂五魄的田婉一样不敢出手阻拦。
虽然在心神牵引,疼得身躯颤抖。
妇人仍是咬紧牙关,深呼吸一口气,儘量平静的道,
“看在我已付出大代价,又愿意献上洞天的份上,苏公子是否能放我一马?”
苏尝指了指自己手腕,
“你不是喜欢摆弄姻缘乱点鸳鸯谱吗?不是想要让我也乖乖被繫上红绳吗?
很好,我给你机会,炼化一根红绳,冲我来试试。
只要你能把我绑的死心塌地,我自然听你的,给你一条活路。”
田婉脸色苍白。
她此时哪会听不出少年毫无半点迴转余地可言。
换成寻常男子,比如魏晋、刘灞桥这些痴情种,牵了红线。
她还有些许把握脱困,说不得还能得利几分。
但通过刚才的试探,田婉便已经发现,眼前少年是最有情又最无情的那种人。
有情是对於朋友,他可以为之问剑正阳山。
无情是对於仇家,他可以无视一座豪富洞天。
青衫少年的道心稳如磐石不说,更有急流激盪,
若真抱著试一试的打算,只能是她吃亏又吃苦,说不得死相还要更加悽惨。
妇人抿著嘴唇,只想著如果师兄在就好了。
虽然师兄与她借腕上红线,总喜欢有借不还。
但此刻田婉恨不得把从司掌姻缘的蔡道煌那里得来的所有月老红线,都交给对方,只求换自己脱困。
只可惜她多年未亲眼见到师兄真面了。
上一次师兄联繫自己,其实距离自己很近,甚至可以算是擦身而过。
但没办法,只要师兄一心想要避开她,
她恐怕就要睁眼瞎,近在尺都未必认得出。
而且听说师兄最近一次露面,已是在桐叶洲观道观附近,相隔宝瓶州甚是遥远。
心有不甘的由婉,咬牙沉声道“苏尝,你真不怕我师兄日后找麻烦?真要跟我拼个鱼死网破不成?”
木舟上的苏尝懒得回答,心念一动,心剑昭彰便重归於手中。
少年双手持握这柄深红小剑,向其內注入左手背上的“陈”字剑气,准备剑斩仙人。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观察少年决断的陆沉,忽然出声道,“且慢。”
苏尝警了这位道家三掌教一眼,手中注入剑气的节奏並未有丝毫放缓。
下一刻。
少年一剑挥出,田婉双眸之中便瞬间被璀璨而耀眼的红芒所占满。
她那冰封千里的心湖湖面,亦在顷刻间化作无数碎片,掀起巨浪滔天。
妇人竭力想要抵挡这红色的剑光,但身影还是在一瞬间被剑气与浪涛所淹没。
正阳山再无祖师田婉。
头戴莲冠的男人嘆了口气,从这片原属于田婉,而今正在逐渐崩解的心湖天地中捞了一把。
妇人努力苟延残喘下的一魂一魄,被这位道家三掌教轻易的在边角碎片中捞出。
隨后陆沉抖了抖袖子,手指捻动,將田婉剩下的这魂魄捻为灯芯。
在苏尝望来的同时,道人挑了挑眉,
“贫道叫且慢可不是为了阻止你挥剑。
只是想要告诉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了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就了结完。”
青衫少年皱了皱眉,说实话,他不信陆沉只是单纯的因恼火田婉之言行,就拘押起妇人的魂魄。
毕竟这样做,未来说不得就要跟田婉的那位师兄邹子结下帐来。
不用想此时在大道上並没有衝突的两人最终输贏如何。
单纯以得失来看,陆沉好像並没有必要这样画蛇添足。
除非他还有別的盘算。
果不其然,年轻道人一边轻轻捻动手指上的灯芯,一边笑著发出今日最后一问,
“要不要让贫道帮忙接下全部因果,挡下她那位师兄未来可能的报復?
只不过贫道也说了,向来做公平买卖,可能需要你付出点报酬。”
苏尝翻了个白眼,
“比如我得跟你去往青冥天下,在白玉京当傀儡修炼是吧?”
陆沉神色认真,“倒也不是,你可以做我的嫡传。”
青衫少年毫不动心的撇了撇嘴,乾脆利落的伸出手来,
“还是把灯芯给我吧,我自己接这段因果。
当然,除了爱卖葫芦的那个,你这位陆掌教今后还有什么盘算,我一样接下便是!
》”
听到少年毫不客气的言语,陆沉並未有丝毫气恼,只是哈哈一笑。
觉得齐静春挑中的这个学生实在是合眼的紧。
道人隨手將灯芯插在那根乾枯的连理枝上,递还给青衫少年。
在妇人的魂魄烛火摇曳下,这根久未有心念浇灌的枯枝,竟逐渐焕发出点点春意盘然。
头戴莲冠的男人负手而立,望著崩解大半的心湖天穹笑道,
“苏尝,我们再做一笔买卖。
我可以给你解开田婉所说的絳闕洞天,並且让你在她师兄的问心局多出一线生机。
但你將来必须在北俱芦洲,帮助被你取名为景清的那条水蛇走江瀆化为龙。”
苏尝並未拒绝这个提议。
青衣小童已是商行的一份子。 走瀆化龙本来就是他这个东家要管的事。
他只是在心中暗付。
觉得这位道家三掌教当初在浩然天下求学之时,与一条真龙女子產生情的传闻,好像有点保真。
刚將一枚白玉簪拋给少年的陆沉,面色一滯。
隨后他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在连理枝里睡习惯了,有点不太想动弹啊。”
眼看这傢伙真有藉机不放弃纠缠的打算。
苏尝心念一动下,身边便飞来一柄银灰色小剑。
少年弹动天理小剑剑身。
一缕同样在发宏愿之时,就蕴藏在其中的“微小”剑气被激盪而出。
青衫少年握著小剑,神色认真道,
驪珠小镇,一位手撑荷叶伞的高大女子。
原本正在散步的她,此刻忽然移开伞叶半边,抬头似是在注视什么一般。
下一刻。
从天理小剑剑身中脱离而出的细小剑气轰然炸起。
將少年身上那根看不见的丝线斩断。
头戴莲冠的男人身影隨之开始消散。
而在陆沉这粒心神彻底消失之前,又听见少年幽幽补充了一句话,
“麻烦三掌教告诉天上的阿良一声,陆沉算计我。”
一想到陆沉要么不顾面子假装没听到。
要么就只能捏著鼻子转告阿良,然后被阿良问一顿老拳。
感觉自己被盯梢狂缠上的苏尝,心情顿时舒爽了许多。
青冥天下。
白玉京。
一位年轻道士懒洋洋地坐在白玉阑干上。
他脚下是一层层高低不一的云海,皆是广沛灵气匯聚成海。
男人笑眯眯道,“好乾脆的手段。”
先前他一直歪著脑袋,双指虚捻一根细线,竖耳聆听。
只是內容断断续续,十分模糊,听不真切。
这根线,便是他都不太愿意去亲手触碰,
此刻他坐直身体,屈指一弹,將那根已经绷断的线彻底扔到一边。
本来就是顺藤摸瓜的小把戏,真不是他意图不轨。
如今有了两个明著的桩子,之后还是有机会遇见那小子的。
陆沉揉了揉下巴,自言自语道,
“不过小子真是福气大的,要不是散的快,就差点莫名其妙被宰掉了一缕神念。”
一位道袍、道冠都不在道祖原有三脉中的少年,来到陆沉身边。
似乎並未察觉到后者脸色的少年,笑嘻嘻问道,
“三师兄,有新鲜事?”
陆沉转过身,摸了摸少年脑袋“小师弟啊,一定要爭气啊。
可別让我这小师兄又输给姓齐的一次,小师兄最记仇了,知不知道?”
少年笑容顿时僵硬,看到陆沉脸上浮出一抹玩味的表情。
他立即转头跑路。
可在这座天下,这座白玉京,少年能跑到哪里去。
陆沉身影一闪,便按住少年脑袋,轻轻往下一拍。
活生生的一位道祖关门弟子,顿时变作一滩肉泥。
陆沉收手微笑道,
“那句想说没来得及说的话是什么来著。
对了,不真正死上一回,如何真正知——道?””
在少年化作肉泥的同时。
天幕处几乎同时破开两个大窟窿,声势浩大,惊世骇俗。
然后有两抹虹光砸向白玉京这边。
一位先落地的中年道人出现在陆沉身边。
男人一挥袖,笼起少年所有魂魄入袖后,皱眉道“你就这么当师兄的?”
陆沉笑道,
“总比你当年强些吧。”
余斗摇摇头,一脚,拔地而起,去往白玉京最高处。
刚笑著准备走的陆沉,突然给一人用手臂勒住脖子。
一个刚从天外天战场回来的傢伙,嬉皮笑脸问道,
“我方才这一拳如何?角度刁不刁钻?
道老二肯定还疼著,所以才跑的那么快。”
陆沉点头道,“风采依旧。”
那人的胳膊加重力道,使得陆沉身体微微后仰。
阿良眯眼问道,
“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说?”
陆沉笑道,
“天外天,我是不去的。
在这里打,这会儿白玉京多少仙子,都瞧著咱俩呢。”
那人这才鬆开胳膊,从怀中掏出一副牌来“打牌,你输我贏,输的人挨拳。”
陆沉拍了拍袖子,对这不要脸的傢伙,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