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武道更高且吃拳
面对高大女子没来由的夸讚。
苏尝最先有些错。
但隨后他就看见高大女子一挥袖子,露出一只晶莹的手,並且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
恍然的青衫少年,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郝然。
看见苏尝难得一见的神態,高大女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和明显。
她抬起那只挽著袖子,露出雪白皓腕的手,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
那仔细而又温柔的触碰程度,像是对待一件弥足珍贵的宝物,
“你果然有努力在走当初跟我说过的路。”
她的手掌到最后,几乎贴在了少年脸颊,指尖则停留在了少年鬢角的发梢处,
“还好,没有像你家先生那样早早白头。”
此时苏尝的脸庞,能清楚感觉到女子手上传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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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有些无奈的再喊了一声“神仙姐姐”提醒时。
高大女子才后知后觉似的鬆开了手。
打著荷叶伞的女子凝视著青衫少年,笑著眯起眼,
“这次出门回来,好像长高了一点啊,但脸好像也瘦了。”
苏尝见她又要伸出手,想要捏捏自己的脸颊,赶紧也伸手,轻轻按下她的手臂。
在高大女子有些幽怨的眼神下,青衫少年有些好奇的问,
“神仙姐姐如今可以自由出现了?”
女子点点头后又摇摇头,
“可以从那片琉璃小世界里出来,但是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我多半的时间,都在看如今的李柳与阮秀。”
就在苏尝以为这位表情促狭的神仙姐姐,还要说一些调侃两个曾经至高神同事的话时。
对方却突然主动转移话题,轻声询问道,
“你还记得当时与齐静春一起来见我时,跟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苏尝点点头头,隨后轻声道,
“我心自由,何须等一。”
然后青衫少年笑道,
“这句话,其实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与神仙姐姐说了,只是没有想过真的有机会说出口。”
高大女子喃喃重复了那四个字,
“我心自由。”
隨后脸上再度露出一抹笑容的她,伸手横抹。
手中便多出那柄悬掛桥底无数年、锈跡斑斑的老剑条。
高大女子开门见山道“自从上次与你相谈,亲眼看见你与人心相合,並且发下那个宏愿之后。
我的想法就有了些许变化。
既然如此,我就也適当做出改变好了。
我接下来会加快磨礪剑条的步伐。
爭取在一甲子之內,將其打磨得恢復最初相貌的七七八八。”
隨后这个在苏尝发下宏愿时,支援了一缕“极小”剑气的女子轻声道,
“磨剑一事,还需要龙脊山那片斩龙崖。
你放心,道理我还是讲的。
风雪庙和阮邛那边,你可以帮我谈谈。
可以给风雪庙那个娃娃脸老祖,传授一道剑术作为交换帮他破境,想来他会挺高兴。
接下来属於阮邛那一片,只要他答应,你可以代我教他一门铸剑术。
不然就他那点破烂境界,想要铸就一柄活剑仙兵之事,不过是痴心妄想。”
苏尝点点头,把这些事情一一记下,表示之后就会著手去办。
高大女子再次伸出手,轻轻点指在少年的额头,传过那道剑术与铸剑术。
隨后她又笑著眯起眼,
“阮邛的那片斩龙台其实不值这个价钱。
但是谁让我心情好,给你出这个聘礼钱。
你要好好加油,把那个动不动就想焚天煮海的傢伙,彻底变成每天只知道吃吃吃的笨蛋。”
苏尝刚想说自己目前还没有跟阮秀亲密到那种地步。
结果在琉璃世界,听到过他主动露的那一场与齐先生对话的高大女子,就轻笑著问了一句,
“齐人之福?”
青衫少年一时无法反驳。
看他语塞的窘迫模样,高大女子突然轻轻一把將他抱住。
苏尝张开双臂,神色无辜,同时往后仰仰脸,避免和她有太亲密的接触。
以免显得过於冒犯。
然而心情大好的高大女子才懒得计较这些。
礼法,道德,因果?
这些极广、极高、极远的东西,从来不能束缚住她。
於是青衫少年就被女子单手按住脑袋,往她身前轻轻一靠。
高大女子满脸洋溢著暖洋洋的笑容。
像是一个最喜欢睡懒觉的傢伙,在大冬天躲在温暖被窝里,呼呼大睡。
那种幸福的感觉,真是无法言说。
感受到青衫少年心湖中的金莲都在微微震颤的女子,欢快道,
“呀呀呀,那两个傢伙,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我先!”
心满意足的高大女子,才轻轻鬆开了脸庞微红的少年。
她挽了挽青丝,摆摆手与苏尝告別,示意少年继续前行。
感觉有被这位神仙姐姐捉弄到,但好像又没有吃亏的青衫少年,一边挠著头,一边继续登山。
剑灵望向少年仍有些稚嫩的肩膀。
拥抱过对方的她,只感觉上面承载了许许多多人的期望。
沉甸甸的。
但没关係。
她会磨好剑。
与这个让齐静春选择相信,让她也想著有所改变的少年一起。
遇水截水,遇山开山。
苏尝上了竹楼二楼。
老人看他到来后,站起身,
“能不能吃苦?吃不吃得下大苦头?”
在心河中打了数十万拳的少年轻声道“能吃。”
老人又问,
“为何要吃苦?”
苏尝的回答与跟李二说时並无变化,
“想跟一些神仙说说话,需要有够硬的拳头。
崔诚哈哈大笑,
“好好好。
老夫也早就想问问那些人。
当绝情寡慾的仙人,怎么就逍遥了?
狗屁的长生久视,一个个高高在上,只记得仙,却忘了人。
哈哈,老百姓做人忘本要天打雷劈,神仙忘了本才算真神仙,可笑真可笑—
隨后老人向前踏出一只脚,摆出一个一拳向前悬空,一拳收敛贴胸的古朴拳架。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但是在一瞬间,这个衣衫槛楼的老人就变得气势惊人。
老人沉声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辈武人,想要往上走,在登顶之前,就要去当一条路边刨食求活的野狗!
要告诉自己,要想痛痛快快活著,就必须跟天地大道爭!
跟同辈武夫爭!跟那些狗屁神仙爭!
最后还要跟自己爭!
爭那一口气!”
“这一口气吐出之时,要叫天地变色!
要叫所有高高在上的神仙跪地磕头,要叫世间所有目中无人的武夫,觉得你才是苍天在上!”
这一刻,形象分明比乞写还不如的白髮老人。
气势之雄壮,精神之鼎盛,无与伦比!
老人仿佛在明明白白告诉少年一个道理。 练我拳者,天下无敌!
崔诚细细打量了一番胸腹间武夫气机气息不凡的少年,微笑道,
“底子不错,老夫除了帮你打磨龙角龙爪,还会同时淬链你的神魂。
只要你坚持到最后,一气化龙,水到渠成。”
老人收敛笑意,心境顿时古並不波“老夫这一势,是在观天师擂响报春鼓后,有所感悟,名为神人擂鼓。
相传远古时代,雷神驾车擂鼓,震天下邪祟,激浊扬清!”
隨后老人厉色道,
“小子站稳了,先吃上十二拳!”
竹楼屋內响起一阵爆竹崩裂的清脆响声。
连绵不绝的十二拳,依次砸在了苏尝胸腹间那条金龙背上的十二块大脊。
每一拳,都力透气府,使得金龙脊背激盪不平,如春笋露头般一一拱起。
隨后老人又是十二拳,將这些拱起的大脊再一一砸回。
每一块龙脊落回龙身,都如铆钉嵌入铁锭,发出鏗然之声。
原本青衫少年还觉得,自己在宋长镜运足九境之力的全力轰击下校动的龙脊,已经是无比坚固。
可不声不硬挺二十四拳,头冒冷汗,眼前发黑的他才察觉到。
在老人手上,天底下仿佛就没什么最牢固的武境底子,只有更牢固。
连出二十四拳,收起擂鼓式的崔诚。
看著嘴角渗出一缕缕鲜血,却仍未痛呼出声泄了心中那口气的少年,笑意古怪。
这还真是个怪胎。
老人在心中暗自评价道。
隨后他拉开距离,对青衫少年喝道“出拳检验检验!”
在心河中夜夜磨礪,撼山拳的那股神意早已融入苏尝的神魂。
所以哪怕是体內的武夫气机依旧在翻滚,但当他开始走桩时,依旧气势如虹苏尝跨步而出,身形如箭。
转瞬之间,就掠至老人身前,右拳猛然挥出,一拳就砸向老人的额头。
看似一拳,却最终响起碎碎两声。
因为少年左手那一拳也紧隨而至。
双拳齐出的苏尝与老人拳头正面相碰剎那之后,苏尝倒退两步,双臂微微一摆,发出咔噠作响的声音。
借对拳稳定了一下武夫气机的苏尝,丝毫不顾双臂剧痛再次快步前冲。
虽然速度比刚才要慢上一丝,但是气势丝毫不减。
老人眼中掠过一抹讚赏神色,再次换了一个拳架,
“这一拳,夯一夯你体內的灵气。
免得它干扰武道底子。”
果然如老人所说。
接下这一拳的苏尝只觉得自己气海之中,轰然一声,仿佛迎来一场天翻地覆的剧变。
他从大隋返回黄庭国时,曾与小文他们途径一座大水之地,雾气升腾,十分壮观。
当时他还跟几个孩子解释这种魏巍气象叫做云蒸大泽。
但是当这种美景出现在自己体內时,就一点都不作美了。
自从在练气上快速破境之后,苏尝就一直有在夜间画符,来打磨对灵气的控制度。
但是那种水滴石穿的功夫,远没有眼前这位老人一拳带来的跌岩起伏变化大只见青衫全身上下,无数粒极其微小的血珠,从肌肤毛孔中缓缓渗出,最后凝聚成片。
在全身细小经脉被硬生生打开,灵气畅通无阻的这一短暂间隙。
苏尝全力运转那头银蛟,让它尽数吞没体內气海蒸腾起的水雾。
隨后鳞片更加深沉的灵气之蛟,再度盘绕回他脊背之上,口衔剑骨二字。
与胸腹间的那条金龙,再无多余干扰。
给苏尝留下一点调息时间的,老人缓缓说道,
“老夫某天读书时,看到一段记载。
说有一位女子雨师,心系苍生,不惜越,违反天条,擅自降下甘霖。
她的金身便被拘押在一座打神台上,日日夜夜承受那削骨之苦。
天帝申饰的詔书当中,有那『自作自受』四字。
老夫当时就拍案而起,大骂混帐!
因为心中怒气实在难平,便走到外边,正值大雨沱。
老夫一拳就打得雨幕向上退去十数丈!”
“女子雨师吗?”
听到这段故事的苏尝,忽然想起一人。
然而老人看他已经把灵气收敛完毕,並没有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再度出拳,
“我曾在山巔观看两军对垒,真是精彩,仿佛是龙象斗力。
龙为水中气力最大者,象为陆地气力最大者,那一战可谓沙场百年之绝唱!
老夫为之悟有一拳,名叫铁骑凿阵式!”
再度接拳的青衫少年第一次因为痛苦,而从喉咙里发出些许声音。
因为真正的苦痛,不只在肉身体魄,更是在神魂深处。
在恍惚间,苏尝甚至看见了三个自己。
魔、人、神。
或者说阴神、己身、阳神。
按照苏尝原来世界的说法,也可以叫本我,自我,超我。
看著重新稳定心神的少年,站在原地的老人,面色古怪,
“你的武道底子,我已经彻底摸清楚了。
方才是开胃小菜,接下来几天才是真的苦头。”
青衫少年对老人拱手一礼后,身形略微摇晃著出了门。
看著苏尝的背影,老人低声嘟囊,
“还真是个怪胎。
我还是头一次见,练拳能触类旁通到感知阴神与阳神的武夫。”
苏尝走出屋子后。
在廊道上看到了有些担心的苏鲤鲤和小文,以及脸色有些发白的陈平安。
后者还是第一次听见青衫少年痛呼出声。
苏尝看到志志不安的陈平安后,脸上故意挤出一丝恶狠狠的笑,
“鲤鲤,你去找魏檗,让他准备上等药缸子,与药材膏药灵丹之类的。
至於钱嘛,我先帮掌柜的你垫著。
什么时候分红了,什么时候从你的那份扣。
不著急。”
陈平安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点点头。
等到金裙少女消失后,草鞋少年跟著苏尝来到了一楼大厅。
青衫少年摆起拳架,
“陈平型,想要破一进二。
知道可能跟你结缘很深的一个女子是谁吗?
想的话,就挨过我的拳头再问。”
陈平型点头,毫不犹豫道,“想!”
隨著他话音刚落,便看见苏尝一拳递出,空气中都发出碎然一声巨响。
草鞋少年刚要有所动作,以防不测。
结果整个人就已经倒飞出去,狼狠撞在竹楼墙壁上。
瘫软在地的陈平安,挣扎了两下,只能背靠墙根,才能勉强站起身。
此时他嘴角已经有鲜血渗出。
然而让他苦笑不得的是。
被苏尝这么一打,他体內那条小火蛇反而游动更加欢乐璃。
难道自己天生就有点挨揍体质?
还不等草鞋少年自我怀疑,苏尝的下一拳便已经来到他身前。
同时他还听见青衫少年恶魔似的低语,
“刚学的,力道重璃別个意。”
等到苏尝伍开竹楼。
在外面打转的青衣小童,这才敢跑进来看一看。
他有些好奇的问向那个背靠墙壁的少年,
“大掌柜的,练拳苦不苦?”
陈平安瘫坐在地上,身躯在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苦涩道,
“苦死璃。”
不过草鞋少年又想起苏尝所说的那个身姿婀娜,心系凡人的女子雨师。
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璃挠脸。
自己什么时空跟这样的神仙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