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雾气已消,朝阳初升,温暖阳光遍撒人间,可身处洪家院内的一众差役,非但没有感到丝毫暖意,反而觉得有缕缕阴寒之气顺着脚底涌入体内,让他们遍体生寒。
在他们四周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摆放着三十四具尸体,死前状态各异。
有的在吃东西,有的光着身子,有的撅着屁股…
“捕头,已清点完毕!
洪家阖府七十二人,除去厨子,伙夫等杂役,其馀三十二个重要成员,全部身死,无一幸免…
皆是被人一击毙命,凶手手段狠辣,经验老道…”
听着属下的汇报,陈捕头的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疙瘩。
他当差多年,不是没遇到被灭满门之事,但如洪家这等,拥有这么多武者坐镇,还被灭掉满门的,却还是头一遭。
尤其是…
洪家大爷与内城洪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徜若让对方知道洪家被灭的消息,那位性情暴虐的洪家之主会做什么?
他不敢想。
当然,更让他疑惑的是。
凶手究竟是谁,缘何对洪家有这么大的仇恨。
除了那些杂役外,洪家真正的骨干,被一扫而空,怎么看都象是报复。
他把幸存的杂役厨子一一叫来问话,奈何这些人当时都已经熟睡,根本不清楚夜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清早起来看到满院尸体,这才惊恐去县衙报案。
“破心掌…”
陈捕头走到洪家大爷尸体前,盯着他胸口那极为明显的掌印,眉头微皱。
破心掌不算是什么顶尖武学。
两大帮派中学习这门掌法的不在少数。
但能将其练到大成,且有此等威力者,却是寥寥。
不过,这好歹是一条线索。
至于旁边的四炼老袁…
尸体都被摧残的不成人样,很难从上面看出功法的影子。
“头,有重大发现!”
有差役匆匆跑来,脸色极为苍白。
陈捕头跟着那差役来到距离卧房不远的草坪前,掀开草皮,有一块带着把手的铁门,打开铁门,露出一条向下的阴森甬道。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阳光愈发温暖,但站在甬道口的陈捕头,却只感觉到无比阴冷。
甚至。
还没走进去,就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腥臭,夹杂着粪便的混合味道涌了出来。
陈捕头强忍着恶心,走到甬道深处,看到的一幕,让他瞳孔猛的一缩。
甬道底部是一个极大的地牢,左右各一个牢房。
左边牢房内,约有十几具腐烂的尸体,散发着强烈的恶臭;
右边牢房内,有着二十多名少年男女,长相出众,皆赤着身子,用铁链单独锁在一根根柱子上,当看到涌进来的陈捕头等人时,他们是本能后退,眼中满是惊恐畏怯之意,身上更是被鞭打过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陈捕头脸色铁青:“该死的畜生!”
…
老许天不亮离开家前来黑荣坊,准备采购一些物资。
采购完毕,他没有回去,而是朝着洪家走来。
这是他的老习惯了。
尽管杀不了洪家大爷,可只要来黑荣坊,他都要看一眼洪府,然后在心底用最恶毒的言语咒诅洪家大爷。
这次还没靠近,他就发现——
以往森严洪府门前,围着许多百姓,隐隐还看到两个守门的官差。
发生肾么事了?!
老许本能一喜,快步围了过去。
好一会,从围观百姓交谈中,他终于知晓了大概。
“洪府被人灭门了?洪家大爷死了?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老许脸色一喜,却又怕是假的。
洪家可是有着四炼坐镇,外加十几个炼皮武者,便是寻常四炼进去,都讨不到好处。
想要摧枯拉朽灭掉洪家,至少得是五炼层次。
而以洪家大爷的狡诈,绝不会招惹这等存在,怎么可能会被灭门。
就在这时。
差役们把府内的尸体,一具具抬出,然后用白布盖起。
刚开始,众人还不以为意。
因为抬出来的大都是家丁之类。
可随着抬出的尸体越来越多,就连炼皮境的护院也在其中。
最后抬出的两具,一是无头尸体,一个是络腮胡胖员外。
看到这两人尸体,围观众人顿时哗然!
“洪家大爷?他竟然真的死了,还被人一掌破心?还有那四炼护院,连头都打没了!这是哪位凶人动的手?!”
人群惊骇。
“这伤势,是…破心掌?!”
从洪家大爷被抬出来后,老许眼睛仿佛就挪不开了,死死盯着其胸口的掌印,神情震惊。
他修炼破心掌多年,对于此掌威势自然无比熟悉。
洪家大爷是死在破心掌下无疑。
而且,凶手施展出的破心掌,至少臻至大成,甚至触及圆满层次。
否则,绝不会有此等威力!
只是,蒙特内哥罗城中习练破心掌者虽不在少数,但能练到这个火候的,却是寥寥无几。
究竟是谁?
老许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年轻英挺的身影。
旋即又哑然失笑。
暗道自己还真敢想。
那魏胜只是二炼,得到破心掌不过两日,就算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可能练到这种程度。
再者,就算破心掌练到大成或者圆满,但他终究只是二炼,随便一个三炼护院就能将其重伤,又如何能杀光拥有四炼坐镇的洪家满门?
话虽如此。
望着自己做梦都想杀死的仇人,如今死在眼前,老许依旧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望着天空,眼角有泪滑落,低声呢喃道:“儿啊,你看到了吗?那恶人已经遭报应了!你可以安息了。”
与此同时。
洪家对面鸿宾楼,顶楼包间靠窗位置,站着一位白衣人。
他双眼泛着奇特的绿芒,死死盯着下方洪府门前的众人,似在查找着什么人。
“该死!不是说凶手犯案后,都还会重返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吗?这个时候他不出现,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白衣人脸色铁青。
昨夜他又返回那个与黑衣人初次相遇的地点。
结果可想而知,人早就不见踪迹,且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搜寻无果后,他便来到鸿宾楼,试图从背影中找出凶手。
可从清早等到现在,他眼睛都快看花了,都没有看见那道让他难忘的背影。
“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白衣人冷笑一声,取出纸笔,写了一封信。
…内城。
一座占地数亩的豪奢大宅内。
拢断全县鱼栏生意的洪家之主‘洪承渊’从一堆软香温玉中醒来,随手将压下身下的一个女子推开,赤脚披发,来到院中的鱼池前,抓起一把鱼食,扔到幽深的鱼池内。
这是洪承渊的习惯。
每日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喂鱼。
但奇怪的是,这一把鱼食洒下,并没有多少鱼儿前来争食,池内很安静。
但洪承渊却不以为意,只是撒着鱼食。
直至洪承渊放下鱼食,旁边的随从才立刻上前,躬身道:
“老爷,刚收到消息,外城的大爷‘洪承度’…死了!”
洪承渊转过身来,声音听不出喜怒:“谁杀的?”
“还不清楚,官差已经在查了…”
闻言。
洪承渊微微皱眉。
他其实并不在意洪承度的身死,只是,那个看似废物的洪家大爷,实则是他与那人沟通的传声筒。
如今,传声筒突然没了。
而且,还是死在那人准备要来蒙特内哥罗城之前。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取走那件宝物…
正皱眉之际,一随从快步而来:“老爷,有您的信,突然出现在门房的…”
信封很普通。
里面写的内容更是只有一个字——
查!!
但在信纸左下方,却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白莲图案,若隐若现。
在看到那图案之际,洪承渊瞳孔微凝,掌心劲力一吐,将信纸震成齑粉。
“堂兄死了…宝物丢了…这是冲着我洪家来的啊,
好啊…本家主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洪家的东西!
传令下去,让护卫队出府,三日之内给我查清楚大爷的死因…
“不管凶手是谁,本家主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
…
“阿嚏!”
黑林坊,小院里,魏胜打了个喷嚏:
“有人念叨我了?不对,应该是昨晚吹风着凉了,不过,这是什么东西?”
魏胜从包裹内翻出一个血红玉牌,玉牌阴寒透骨,其内有一道栩栩如生的红莲,正在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