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被顾长生敲了一下额头,不但不恼,反而捂着额头,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双水汪汪的媚眼弯成了月牙。
“懂了懂了。”
她凑到顾长生身边,吐气如兰。
“小王爷的意思是,她那副架子全靠咱们撑着。以后想让她再摆一次龙潜于渊,就得让她拿更多家底来换,对不对?”
顾长生:“……”
这妖女的脑回路,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懒得再跟她掰扯,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走了。
凌霜月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夜琉璃见状,也连忙收起了嬉笑的模样,小跑着跟了上去。
三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黑龙殿。
殿外的广场上,依旧是那副亘古不变的荒凉景象。
慕容澈站在广场中央,背对着他们,身形笔直如枪。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那张冷硬的脸颊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在池中时的狼狈与屈辱。只有属于帝王的,淡漠与疏离。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
当看到夜琉璃亲昵地挽着顾长生的骼膊时,她那锐利的凤眸,几不可查地眯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
她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看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慕容澈开口,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情绪。
仿佛刚才那场堪称坦诚相见的修行,从未发生过。
提上裤子不认人。
顾长生心中暗暗吐槽。
不过,这样也好。
顾长生催动了昊天印。
那方古朴的玉印在他掌心悬浮,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华,只是微微一震。
前方的空间,象是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荡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涟漪中央,一道裂痕无声无息地撕开,金色的光芒从裂隙中涌出,却不刺眼,反而温和地将四人包裹。
……
驿馆,演武场。
午后的阳光,有些懒洋洋的。
姬红泪独自坐在石桌旁,她面前的茶水,早已失了温度。
她象是在等什么人,神色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耐。
突然,她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演武场的中央。
只见那里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开始扭曲。
一道金色的门户,凭空出现。
紧接着。
四道身影,从门户中,依次走了出来。
正是顾长生一行人。
顾长生走出光门,呼吸到外界那熟悉的空气,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秘境里那股压抑的死寂之气,终究让人不舒服。
还是人间好。
他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
那道金色的门户,在他身后,缓缓消散,不见踪迹。
姬红泪站了起来,一双美眸,好奇地在四人身上来回打量。
尤其是当她看到,自己那个宝贝徒弟,正象个没骨头的猫一样,挂在顾长生身上时,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姬前辈。”
顾长生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拍了拍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夜琉璃。
“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夜琉璃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她冲着姬红泪吐了吐舌头,然后站到了顾长生的身后,一副乖巧的模样。
凌霜月也默默地站到了顾长生的另一侧。
一左一右,泾渭分明。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位置。
慕容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双凤眸之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她迈步,走到了顾长生的面前。
慕容澈站在顾长生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三尺。
那股属于帝王的威压释放出来,却不象先前那般咄咄逼人,而是沉凝如山。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此而厚重了几分。
姬红泪眯起了眼。
这位北燕女帝,好象……变强了许多。
那股气息,比之前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
“顾长生。”
慕容澈开口了,声音平直,听不出喜怒。
“此番秘境之行,朕受教颇多。”
她抬起手,身后一名黑龙卫立刻上前,递上一个由黑铁木制成的锦盒。
慕容澈亲自接过,打开,递到顾长生面前。
而是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龙首的玉令。
“你想要的宗门情报,朕稍后会派人送去。但朕想,你需要比情报更有用的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玉令上,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是朕的亲军令。凭此令,你在黑血城内,可随时调动朕的黑龙卫。”
顾长生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看着她。
他知道这枚令牌的分量。黑龙卫,是慕容澈真正的嫡系,是她掌控皇城最锋利的一把刀。
这不再是交易。
这是信任。
黑龙池里发生的一切,并未被她封存,而是化作了更沉重,也更牢固的羁拌。
他伸手接过令牌,入手极沉,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这东西,是北燕皇权最锋利的獠牙。
慕容澈就这么给了他。
这赌注,未免太大了些。
“陛下的信任,长生收下了。”
他的脸上,不再是那恰到好处的微笑,而是多了几分郑重。
慕容澈看着他那副从容接下的模样,心中那股刻意营造的帝王威严,忽然就有些绷不住。
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
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自己交出去的,是一把随时能威胁到她自己的刀。
可他接过的,却象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物事。
好象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真正撼动他的心。
慕容澈看着他收好令牌,那双锐利的凤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冰冷的威严复盖。
她收回了手,指尖在空处蜷了蜷,才缓缓垂下。
她收回目光,声音恢复平淡。
“朕还有要事处理,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转过身,不再看顾长生一眼。
“安康王,朕的刀,希望你用得顺手。”
留下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她便带着那队气势森然的黑龙卫,大步流星地,朝着驿馆外走去。
夜琉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神气什么呀,要不是小王爷,她现在还在池子里哭呢。”
顾长生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妖女的嘴,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姬红泪看着像藤蔓一样缠在顾长生身上的徒弟,眉头微蹙。
“琉璃,宗内尚有要事待处,随我回去。”
“师父,急什么。”夜琉璃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非但没松手,反而将顾长生的骼膊抱得更紧了,“徒儿不走。”
她侧过头,那张娇媚的脸蛋几乎要贴在顾长生的肩膀上,话却是对姬红泪说的。
“宗门里那点事,等小王爷处理完手头的家务,陪我们走一趟便是。正好也让他看看,谁才是北燕真正的主人。”
她把“家务”两个字,咬得百转千回,其中的暧昧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姬红泪的脸颊肌肉,轻微地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