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慕容澈站在那里,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那双凤眸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火。
她指着夜琉琉和凌霜月,又指了指自己。
“这是我北燕的黑龙池!”
“这是我慕容家的传承之地!”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对朕指手画脚!”
她彻底爆发了。
被一本春宫图戏耍的羞愤。
被当众“捉奸”的难堪。
被当成笑话围观的屈辱。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冰冷的怒火。
夜琉璃被她这副模样镇住,一时竟忘了反驳。
凌霜月只是靠在顾长生怀里,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慕容澈的目光,最终落回到了顾长生的脸上。
那张让她充满复杂情绪的脸上。
“还有你,顾长生!”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
“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嘴脸!”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这九转真龙体,我自己能练!”
说完,她竟是不顾自己刚刚稳住的伤势,再次摆出了那个“龙潜于渊”的姿势!
下蹲,沉身,后坐。
动作,充满了决绝与孤傲。
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向所有人证明,她不需要任何人!
“噗!”
然而,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伤势未愈,强行运功,气血再次逆冲。
她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一软,直直地朝着池水中倒去。
顾长生叹了口气。
这女人,真是倔得象头牛。
他身形一动,将怀里的凌霜月交给左手抱着,右手隔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力道,瞬间托住了即将倒下的慕容澈。
然后,轻轻一带。
慕容澈那具绵软无力的身躯,便不受控制地,飞到了他的右边。
左手,是清冷绝俗的太一剑仙。
右手,是高傲倔强的北燕女帝。
顾长生就这么左拥右抱地,站在池子中心,被两个女人夹在了中间。
远处的夜琉璃,彻底看傻了眼。
这……这是什么操作?
闹着闹着,怎么还抱上了?
而且,还是一抱二?
顾长生低头看了看。
左边的凌霜月,靠在他怀里,身体冰凉,微微颤斗,那双清冷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盯着他,象是在无声地控诉。
右边的慕容澈,浑身滚烫,气若游丝,那双燃烧着怒火的凤眸,此刻也只剩下了屈辱与不甘。
顾长生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
否则,别说掌控北燕,他自己都得先被这三个女人给撕了。
“都冷静一下。”
他先看向怀里的凌霜月,语气放缓,带着一丝无奈。
“月儿,你最了解我。我若真想做什么,会让你看到吗?”
凌霜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颤斗。
他若真想做什么,凭他的心计,又怎会留下如此拙劣的痕迹,让自己轻易撞破?
自己被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冲昏了头脑。
她竟忘了,自己才是最该信他的那个人。
想到自己刚才硬闯深水区,不仅没能帮上忙,反而让他分心,让他陷入更尴尬的境地,甚至还要耗费力量来救自己……
一股从未有过的悔意,混合着委屈与自责,涌上心头。
凌霜月那张一向清冷的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难过的表情。
她靠在顾长生怀里,那双清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象是风雪夜里将要熄灭的孤灯,脆弱得让人心疼。
顾长生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这副模样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抱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
“好了。”
他低声安慰,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不怪你。”
顾长生又看向另一边的慕容澈,语气恢复了平静。
“陛下,我也说过,我们是合作关系。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这无关怜悯,只是交易。”
“你想证明自己,我理解。但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不是强者所为,是蠢货。”
慕容澈被他这毫不留情的话,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但她却无法反驳。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最后,顾长生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个已经快把嘴唇咬破的夜琉璃。
她站在那艘摇摇晃晃的小破船上,接触到顾长生的视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
他温和的笑了笑。
“琉璃,过来。”
夜琉璃浑身一僵。
来了。
她捏紧了船舷,心脏跳得厉害。
“干……干嘛?”
她的声音有点颤斗。
“过来,不打你。”顾长生重复道,语气温和。
夜琉璃尤豫了一下,还是催动着那艘小破船,磨磨蹭蹭地靠了过来。
她把船停靠在顾长生面前,梗着脖子,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想耍什么花样”的表情。
顾长生看着她,忽然开口。
“此事,错不在你们。”
他声音不高,清淅地传入三女耳中。
“都怪我。”
顾长生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责。
“这功法修行时,本就容易引人误会。是我没说清楚,反倒让你受了惊吓,以为出了什么事。”
夜琉璃提着的那口气,瞬间就散了。
她本来想好了无数种应对。
他要是敢指责,她就哭。
他要是敢偏袒,她就闹。
他要是敢讲道理,她就撒泼。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焦头烂额,让他知道自己不是能随意忽视的。
可他什么都没做。
他没指责她莽撞,没怪她把事情闹大。
他只是说,是他的错。
他说,她受了惊吓。
惊吓?
这两个字,像根烧红的铁针,扎进了夜琉璃的心里。
从小到大,别人说她疯,说她毒,说她妖。
从来没有人,通过她张牙舞爪的壳,说她是在害怕。
那层精心修炼了二十多年的,用来抵御世间所有恶意的坚硬外壳,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戳出了一个窟窿。
夜琉璃的鼻尖猛地一酸,眼框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愚蠢又可笑。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掩饰,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
她所有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都成了废物。
“我……我……”夜琉璃张了张嘴,那双媚眼里的水汽越聚越多,声音也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道歉?
这两个字,在她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几乎从未出现过。
犯了错,要么用更狠的手段掩盖,要么在师父面前撒娇耍赖。
可现在,她所有的手段都失了效。
她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那个……对不起。”
三个字,声音小得象蚊子哼哼,还带着一丝僵硬。
但顾长生听清了。
凌霜月和慕容澈,也都听清了。
凌霜月的眼中,闪过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