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就是那风暴的中心。
他一手被夜琉璃紧紧抱着,另一边的袖子被凌霜月悄悄捏住,感受着左右两边传来的,截然不同却同样坚定的维护,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看着主位上那位气场越来越冷的女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股东大会,是开不下去了。
面对夜琉璃和凌霜月的联手发难,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
所有魔门天骄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主位上的慕容澈,生怕这位以铁血手腕着称的女帝当场发作。
然而,慕容澈接下来的反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眼中的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片刻之后,她竟看着顾长生,缓缓露出一丝笑容。
那笑容很淡,却让整座大殿的肃杀之气都缓和了不少。
“是朕疏忽了。”
她声音平静地开口,目光扫过夜琉栗和凌霜月,最终落在顾长生身上。
“看来,安康王身边的两位红颜知己,对王爷是真心关切。有此二女相伴,是王爷的福气。”
这话听上去象是在道歉,象是在夸赞。
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
“红颜知己”四个字,看似亲近,实则瞬间就划清了界限。
知己,身份终究是差了一筹。
而她慕容澈,是与顾长生商谈两国邦交的“盟友”,是平起平坐的合作者。
这一下,高下立判。
顾长生站起身,对着慕容澈举杯示意。
“女帝陛下的美意,本王心领了。”
他笑了笑,将主动权接了过来。
“陛下所言国策,关乎北燕亿万子民,乃是重中之重。本王也极有兴趣。”
他先是肯定了慕容澈的提议,给了她足够的面子。
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她们说的也对。刚渡完劫,此刻商谈大事,怕是会思虑不周,反而不美。”
“不如这样。”顾长生看着慕容澈,提议道,“待今晚宴席过后,本王稍作调息。明日,再入宫与陛下一叙,如何?”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安抚了夜琉璃和凌霜月,又给了慕容澈台阶下,更重要的是,主动将“公事公办”,变成了“私人拜访”。
果然,慕容澈凤眸一亮。
“好。”她干脆利落地应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朕,就恭候王爷大驾了。”
一场即将爆发的冲突,就这么被顾长生三言两语化解于无形。
殿内众人看得是叹为观止。
这位安康王,不仅实力恐怖,这手腕,也实在是高明。
随着慕容澈放下酒杯,殿内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悠扬的丝竹声响起,一群身着薄纱的舞女鱼贯而入,开始翩翩起舞。
宴席,总算回到了它本该有的样子。
夜琉璃也不好再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举动,只是依旧霸占着顾长生身边的位置,时不时夹个菜,眼神象防贼一样盯着周围的所有雌性生物。
凌霜月则恢复了那副清冷的模样,安静地坐着,只是目光偶尔会从顾长生的侧脸掠过。
很快,千幻门的清烟仙子端着酒杯,袅袅娜娜地走了过来。
“小女子清烟,敬安康王一杯。”她声音温婉,笑容得体,“王爷今日渡劫之风采,实乃我辈修士之楷模。”
顾长生与她碰了碰杯,客气道:“谬赞了。”
清烟仙子掩嘴轻笑,一双美目水波流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王爷来自大靖,不知王爷此番来我北燕,可还习惯风土饮食?”
“挺好的。”顾长生随口应付。
“那便好。”清烟眼波一转,又看向慕容澈的方向,“我们这位女帝陛下,雄才大略,只是性子霸道了些。王爷与她相处,可莫要见怪才好。”
他还没开口,旁边的夜琉璃已经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我说你这女人烦不烦?”夜琉璃斜了她一眼,“我家小王爷习不习惯,跟你有关系吗?喝完酒就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清烟仙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没想到夜琉璃会这么不给面子。
就在她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娇憨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琉璃姐姐,你干嘛这么凶嘛。清烟姐姐也是关心安康王嘛。”
五仙教的圣女药红儿,端着一个装着各色毒虫的盘子,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她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看夜琉璃,又看看凌霜月,最后目光落在顾长生身上,好奇地问道:“安康王哥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顾长生看着她盘子里那些蠕动的虫子,眼皮跳了跳。
“就是……”药红儿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琉璃姐姐和霜月姐姐,你更喜欢哪一个呀?”
话音刚落。
“砰!”
凌霜月手中的筷子,直接在桌面上戳出了两个深洞。
夜琉璃的眼中,也瞬间杀机毕露。
清烟见势不妙,早就悄悄退到了一边,生怕被殃及池鱼。
“咳咳!”
角落里,枯蝉子突然站了起来,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顾长生面前,神情严肃,仿佛在探讨什么天地至理。
“顾施主!”他双手合十,滔滔不绝地开口,“贫僧观你今日之行,心中有一大惑!”
“以凡俗之身,藐视天威,此为逆天,乃大不敬,属恶!可你渡劫成功,又得天道馈赠,此乃顺天,为善!你召神殿挡劫,是借助外力,不凭己身,属取巧!可神殿亦是你凭机缘所得,亦属因果!”
“请问施主,你之所为,究竟是善是恶?是正是邪?你的道,到底是什么?!”
顾长生看着眼前这个陷入逻辑怪圈的和尚,想了想,想要堵住他的嘴,只能让他陷入另一个逻辑怪圈。
他一脸深沉地拍了拍枯蝉子的肩膀。
“大师,我问你,这饭是香的,还是臭的?”
“啊?”枯蝉子一愣,“自,自然是香的。”
“那拉出来的屎,是香的,还是臭的?”
“……自然是臭的。”
“那不就结了。”顾长生收回手,高深莫测地说道,“道,亦如此。”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个呆立在原地,嘴里不断念叨着“饭……屎……道……”的和尚,端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张平端着酒杯,尤豫许久,最终还是走了过来。他沾了顾长生的光,才能坐在这殿内。
“顾前……王爷!”张平的脸有些红,声音发紧,“我敬您一杯!您渡劫那一幕,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顾长生看着他,笑了笑,与他碰杯,一口饮尽。
有了张平开头,其他一些之前还持观望态度的魔门天骄,也纷纷端着酒杯凑上前来。他们的话比张平说得好听,嘴里全是奉承,但眼神里的敬畏却很真实。
顾长生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敬酒,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这场宴席总算走向尾声。
酒宴持续到深夜,众人酒足饭饱,陆续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