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的道友!”一名皇室供奉也反应过来,急切地喊道:“快布起水镜,此等天象,必须近距离观察,记录下来!”
人群中,一名身穿星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点了点头。他双手在身前快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空气中游离的水汽迅速向他掌心汇聚,片刻间,一面直径两丈许,边缘流光溢彩的光滑水镜,便悬浮在了众人面前。
老者手指凌空一点。
水镜中的画面一阵晃动,随即迅速拉近,将巨坑中心那道身影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淅无比地呈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通过水镜,他们能清楚地看到,顾长生那白淅的皮肤上,布满了如同蛛网般细密的裂痕。一缕缕尚未消散的五色电光,正在那些裂痕中不断游走,阻止着伤口的愈合
巨坑之中。
顾长生现在,确实不好受。
身体象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五色神雷附带的生灭之力,正在他体内疯狂肆虐,破坏着一切生机。
换做任何一个金丹修士,此刻恐怕早已被这股力量从内部瓦解,化为尘埃。
“给老子……吞!”
顾长生心念一沉。
丹田气海之中,那枚已经浮现出紫金色纹路的金丹雏形,爆发出一种吞噬一切的吸力。
一缕灰蒙蒙的古老气息自灵根中升腾而起,它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五色神雷之力瞬间被镇压、分解,化作最精纯的本源能量,被金丹雏形尽数鲸吞。
金丹表面,玄奥繁复的紫金神纹如同蛛网般迅速爬满整个丹体,比之前复杂了十倍不止。
水镜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那片清淅的画面上。
那道身影体表的裂痕,正在愈合,但速度慢得令人心焦。
每当一道裂痕想要合拢,都会有细碎的五色电光从中爆开,让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颤斗一下。
这是一个痛苦而艰难的过程,象是在用血肉硬生生磨灭天罚的力量。
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去。
他身上的裂痕只是收拢了不到一成,依旧是一副随时可能崩碎的模样。
“咯。”
血煞宗长老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响。
他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指着水镜,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
“看到了吗!他不行了!他在硬撑!”
“这五色神雷何等霸道,他能扛住一道已是极限!他根本化解不了这股力量!”
“下一道!只要再来一道,他必死无疑!”
这一次,塔楼上压抑的议论声再次响起,风向彻底变了。
“不错,此子已然逆天,但他恢复的速度太慢了,下一道雷劫落下之前,他根本来不及痊愈!”
“以这重伤之躯,再硬接一记天罚?绝无可能!”
“可惜了,如此妖孽,终究还是要陨落在天威之下。”
血煞宗长老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夹着香风闪到他面前。
砰!
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力踹得弓成了虾米,倒飞出去,撞在后面的柱子上又滑了下来。
夜琉璃收回脚,脸上满是煞气,她指着地上呻吟的老头,声音又脆又冷。
“闭上你的狗嘴,老东西!”
“我家男人就算只剩一口气,也比你这废物强一百倍!你再敢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撕了你!”
就在这时,水镜中的顾长生,动了。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那片似乎也因惊愕而变得微微稀薄的劫云。
然后,所有人都通过水镜,清淅地看到了他脸上的那个笑容。
一个带着三分不屑,七分挑衅的笑容。
一道清淅的声音,从巨坑中心传出,响彻在死寂的黑血城上空。
“你没吃饭吗?”
时间仿佛凝固了。
水镜里,那个浑身布满裂痕、连站立都显得摇摇欲坠的身影,就这么抬头看着天。
“噗嗤……”
一个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哭腔的笑声响起。
夜琉璃猛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动作粗暴。她死死盯着水镜里的顾长生,眼框红得吓人,声音又哑又颤。
“这个疯子……”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凌霜月,象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对象。
“你看他!你看看他!都快碎成渣了,嘴还那么硬!”
凌霜月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失了血色。她没有看夜琉璃,视线始终胶着在那个深坑之中。
“他一向如此。”她的声音很轻,象一片雪花落地。
“他在用自己当赌注。”
慕容澈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她那双深邃的凤眸里,翻涌着外人看不懂的思绪。
“赌天劫的耐心,也赌自己的命。”
夜琉璃象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赌?我看他就是想把天也拉下来打一顿!”她说着,又扭头恶狠狠地瞪向缩在角落里,已经彻底傻掉的血煞宗长老。
“老东西,怎么不笑了?继续笑啊!”
凌霜月秀眉微蹙:“安静些。”
“我吵?”夜琉璃的火气更大了,她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凌霜月面前,“你的剑鞘都快碎成渣了,你倒是一点不急!”
凌霜月终于偏过头,清冷的眸子直视着夜琉璃的眼睛。
“他有分寸。”
夜琉璃被她这副样子噎了一下,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又将目光投回水镜,嘴里小声地嘟囔着。
“混蛋……等下要是没死,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们的争执声音不小。
塔楼上,一些修士都听见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全是匪夷所思。
“她们在说什么疯话?”
“分寸?那可是五色神雷啊!”
“这安康王到底是什么人……他身边的女人,怎么也一个个都这么不正常?”
枯蝉子嘴巴张了张,那套挂在嘴边的正义理论,此刻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觉得这几个女人,可能比那个渡劫的男人疯得更厉害。
慕容澈没有理会两人的争执。
她看着水镜里那个连血液都是金色的男人,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滋长。
如果……他赢了这场赌局呢?
一个连天都奈何不了的盟友。
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盟友了。
那会是什么?
这位北燕女帝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