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守在阵法边缘的弟子,用传音符发来急切的信号。
厉无涯的动作一顿。
他有些不耐烦地将身下的女修推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重新坐回王座。
“是那个陈夜吗?”他问道。
“不……不是一个人,是一大群!”传音符那头的声音带着惊疑,“北燕女帝……还有天魔宗的圣女,白骨寺的枯蝉子……他们都来了!”
厉无涯愣住了。
随即,他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狂喜。
“好,好得很!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本以为只是一条杂鱼,没想到还钓上来一群大鱼!”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个血河大阵,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自己的王国。
“传令下去,让所有人做好准备。”
他的声音变得高亢而疯狂。
“今天,本少主就要让他们知道,在这血河大阵里,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夜琉璃……你终于来了。”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占有欲。
“还有那个陈夜……敢碰我的东西,我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血色的雾气,在他的操控下,翻涌得更加剧烈。
整个血沼,如同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张开了它血腥的巨口,静静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
隘口之后,是一片更为荒芜的赤色平原。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地面干裂,寸草不生。
一支成分复杂到诡异的队伍,正沉默地朝着秘境中央行进。
走在最前面的,是顾长生和慕容澈。
他们身后,凌霜月和夜琉璃一左一右,如同两名最忠诚的护卫,将顾长生与其他人隔开。
再往后,则是枯蝉子、清烟、药红儿这三个新添加的“盟友”,以及他们各自带来的三五名同门。
队伍的末尾,吕颂和他仅剩的几个万毒谷弟子,还有那十几个刚被解救的散修,瑟瑟缩缩地缀着,脸上写满了不安。
“阿弥陀佛。”
枯蝉子打破了沉默。
他几步走到顾长生身侧,与慕容澈并肩,双手合十,一脸悲天悯人。
“顾施主,贫僧观你印堂隐有黑气缭绕,此乃杀孽过重之相。想来施主先前定是造了不少杀业。”
顾长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和尚,又开始了。
“杀戮,乃世间第一大恶。然,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枯蝉子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我等此行,乃是为了讨伐厉无涯那等荼毒生灵之魔头,此为大义。故而,我们接下来的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出手,皆是功德,是为匡扶正道。”
“只要我等心怀正念,坚信自己所行之事乃是替天行道,那么,即便血流成河,尸骨如山,亦无损我等道心,反而能积累无上功德,扫清心魔。这便是贫僧所悟的杀伐正义论。不知几位以为如何?”
他说完,还一脸期待地看向顾长生和慕容澈。
顾长生听着这套理论,内心毫无波澜。
枯蝉子说完,还一脸“我这理论是不是很牛”的表情,期待地看着众人。
“噗嗤。”
一声没忍住的笑,打破了他营造的庄严氛围。
夜琉璃整个人挂在顾长生骼膊上,笑得浑身发抖,胸前波涛起伏。
“和尚,我问你个事儿。”她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一双媚眼亮晶晶地看着枯蝉子,“我现在看你很不顺眼,烦得要死,想一巴掌拍死你,这算不算为民除害,积累功德?”
这话一出,清烟和药红儿的几个同门,都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枯蝉子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痛心疾首。
“女施主,你此言大错特错!”他立刻进入了辩经模式,“你杀贫僧,是出于个人好恶,是为私欲,是恶念!贫僧杀厉无涯,是为天下苍生,是为大义,是正念!这二者岂能混为一谈?”
“你的出发点,就错了!你的行为,就落了下乘!你那是造业,我这是积德!你……”
“闭嘴。”
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从慕容澈口中吐出。
她停下脚步,侧过头,那双狭长的凤眸冷冷地盯着枯蝉子。
“你的功德,你的业障,朕没兴趣。”
她往前走了一步,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枯蝉子身上。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废话,朕不介意先把你超度了。”
“也算为这秘境清净,积一份功德。”
空气瞬间安静了。
枯蝉子脸上的悲泯僵住了,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感觉到,慕容澈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女人,真的会杀了他。
枯蝉子默默退回了队伍中间,双手合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那个试图普渡众生的得道高僧不是他。
顾长生心里啧了一声。
还得是老板,一句话就让搞传销的闭嘴了,专业。
“嘻嘻。”
一声娇笑传来,药红儿蹦蹦跳跳地凑到顾长生身边,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公子,你别理那个秃子,他脑子不正常。”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献宝似的递到顾长生面前,“这个给你,是我用一百零八种毒花的花蜜炼的,叫一日断魂,涂在兵器上,见血封喉。”
顾长生看着那个精致的瓷瓶,眼角抽了抽。
送礼送剧毒,这姑娘的脑回路也挺清奇。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顾长生委婉拒绝,“不过我习惯用自己的东西。”
“哎呀,你拿着嘛。”药红儿不由分说地把瓷瓶塞进他手里,小手还顺势在他手背上摸了一把,滑腻冰凉。
“哪来的野丫头,手脚不干净!”
夜琉璃直接将药红儿挤开,把顾长生的手臂抱得更紧了,示威似的瞪着她。
“小气鬼。”药红儿冲她做了个鬼脸,脚下金铃一响,又退回了清烟身边。
清烟对着顾长生歉意地笑了笑,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公子见谅,药儿妹妹就是这个性子,没什么坏心。”
她看似在道歉,目光却在顾长生、夜琉璃和凌霜月之间来回逡巡,眼底深处藏着一丝探究和好胜。
顾长生头都大了。
这队伍里,除了他自己,真的还有一个正常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