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入鼻腔的,是一股甜香,像蜜渍桃花混着奶香。
这味道……不是凌霜月的。
顾长生瞬间清醒。怀里的身体也绝不是凌霜月那带着剑者轫性的触感。
他猛地睁开眼,低头看着怀中那张惟妙惟肖的“凌霜月”的脸。
顾长生心里咯噔一下。
是不请自来的野猫。
他一寸一寸地,转过头去。
睡在他另一侧的凌霜月,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她就那么侧躺着,一只手支着头,一双清澈又冰冷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看着他抱着另一个自己。
房间里的空气象是被抽干了。
怀里的“凌霜月”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她抬起头,脸上还是那副清冷模样,嘴角却弯起一个不属于凌霜月的弧度,用一种模仿得惟妙惟肖的清冷声线开口:“夫君,你怎么了?”
顾长生压低声音,伸手推了推她。
“胡闹!试道会明天就开始了,你现在是北燕所有人的焦点,还敢乱跑?”
“凌霜月”伸手取下面具,变回了夜琉璃那张妖媚又清纯的脸。
她笑得眉眼弯弯,赖在他怀里不动弹。
“怕什么?”夜琉璃毫不在意,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我来看看我的男人,天经地义。谁敢查我?要是真暴露了,我正好把你直接抢回天魔宗驻地,我看厉无涯那废物还敢不敢叫唤。”
她这套魔道逻辑,理直气壮。
顾长生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另一边。
“我担心的不是你。”
夜琉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睡在顾长生另一侧的凌霜月,正清清冷冷地看着她。
晨曦微光从窗棂透入,勾勒出床上三人的轮廓。
凌霜月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夜琉璃,眼神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冰川般的平静。
但顾长生知道,这比发火更麻烦。
夜琉璃也收起了那副娇媚的模样,她同样看着凌霜月,眼底带着挑衅。
两个女人,隔着一个男人,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顾长生感觉自己象是夹在两块万年玄冰中间的肉饼,左右为难。
他叹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一起身,那股无形的压力顿时消散。
夜琉璃轻哼一声,也跟着坐了起来,还故意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
凌霜月则默默起身下床,走到梳妆台前。
她一头青丝如瀑,因为睡眠和昨夜的奔波,略显凌乱。她拿起木梳,只是简单地梳理了几下,便准备束起。对于剑修而言,这些都是末节。
顾长生心念一动,考验情商的时候到了。
“月儿。”
顾长生忽然开口。
凌霜月握着木梳的手顿住,从铜镜里看向他。
“我来吧。”顾长生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木梳。
他手持木梳,从发根开始,小心翼翼地,一梳到底。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凌霜月的长发柔顺,带着一股清冷松香。木梳划过,象是溪水流过光滑的卵石。
凌霜月坐在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男人。
他的脸依旧丑陋,刀疤纵横,可那双眼睛却专注得吓人。他拿着木梳的姿态,比他握剑时还要认真。
她紧绷的肩膀,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放松下来。
一股暖意,从头皮开始,顺着脊背,缓缓流遍全身。
一旁的夜琉璃,本来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可看着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她看着他们的背影,男人低头为女人梳发,女人安静地坐着。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那画面,刺眼得很。
顾长生很快为凌霜月梳好了长发,他没有束起,而是任其披散在肩头。
“好了。”
凌霜月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有些温热,她轻轻“恩”了一声,站起身,把位置让了出来。
就在顾长生以为这关过去了的时候,一个身子挤了过来。
夜琉璃直接坐到了梳妆台前,把自己的脑袋凑到顾长生面前,仰着脸,用那双桃花眼看着他,声音又甜又腻。
“师弟,我的头发也乱了。”
她指了指自己同样披散的长发,理直气壮。
“你不能厚此薄彼吧?”
顾长生看着她,又看了看旁边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在“观战”的凌霜月,只觉得头疼。
得,一碗水端平是吧?
他接过木梳,认命般地站到夜琉璃身后。
夜琉璃的发质与凌霜月截然不同,更加柔软,也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
顾长生学着刚才的样子,开始为她梳理。
夜琉璃从铜镜里看着他,嘴角得意地翘起,还挑衅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凌霜月。
凌霜月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当顾长生也为夜琉璃梳好头发后,她的嘴角终于得意地翘起。
“光梳好可不行。”夜琉璃得寸进尺,身子朝后一仰,脑袋几乎靠在顾长生身上,“师弟,给我束个发髻,要配得上我天魔宗圣女身份的那种。”
这话说完,她用眼角馀光去看凌霜月。
凌霜月依旧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但她默默地将自己披散的长发拢到身前,意思不言而喻。
不能厚此薄彼。
顾长生拿着木梳,感觉手里的不是梳子,而是两份最后通谍。
看着镜中两张绝色却又针锋相对的脸,顾长生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都要我术法是吧。
他放下木梳,指了指梳妆台前的两个凳子。
“你们两个,都过来坐好。”
凌霜月和夜琉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还是依言坐下。
顾长生先站到夜琉璃身后,拿起梳子,极其认真地将她柔顺的长发从中间分开。然后,他双手并用,捻起一侧的头发,开始旋转,盘绕。他的动作很专注,神情严肃,象是在雕琢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夜琉璃本来还一脸得意,可看着镜子里顾长生的动作,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