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登记的文士看见顾长生走过来,脸上挤出一丝客气的笑,从座位上站起了半个身子。
“道友,恭喜晋级。”
他刚才在高台上,亲眼目睹了第七擂台发生的一切。
这个刀疤脸,是个不能招惹的狠人。
顾长生没有理会他递过来的晋级玉牌,随手将一样东西扔在桌上。
“铛。”
一声轻响,那是一块刻着狰狞龙头图案的黑色铁牌。
文士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伸出去准备递玉牌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盯着那块铁牌,瞳孔微微一缩。
他将手收了回来,然后站直了身体,对着顾长生躬身一礼,姿态标准,不带一丝多馀的动作。
“大人。”他的声音放低了,语调平稳,却透着一股发自骨子里的敬畏。
持黑龙令者,是女帝陛下的贵客,根本无需参加这种血腥的海选。
可眼前这位,不仅来了,还在擂台上以最蛮横的姿态,碾压了所有人。
文士心里发寒,不敢去揣测这位大人物的心思,只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顾长生收起铁牌,声音沙哑地问:“正赛何时开始?”
“回大人。”文士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不敢抬头,语速清淅地回答,“正赛的事宜,小人不敢妄言。总管大人有令,凡持黑龙令者,他会亲自接见,请于今夜子时,再来此地。”
顾长生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干脆利落,没有一句废话。
直到那几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文士才敢缓缓直起身子,他重新坐下时,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
几人回到万古楼的独立庭院。
晚膳过后,张平正手舞足蹈地描述着白天演武场的见闻,唾沫横飞。
“陈前辈,您是没听见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他们都叫您不动明王!说您站在那一动不动,就跟座山一样,谁碰谁死!”
“陈夜”这个名字,不到一个时辰,就成了黑血城散修圈子里最新的谈资。
一个筑基期,却有着武道宗师的筋骨,肉身硬抗武器,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地放倒了包括阴山三鬼在内的一片人。
这种怪物,闻所未闻。
不少赌坊已经连夜为“陈夜”开出了新的盘口,赔率不高,但下注的人却络绎不绝。
夜琉璃懒洋洋地斜倚在顾长生身上,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他的一缕头发,听着张平的吹捧,嘴角噙着满意的笑。
“师弟,看来你这身蛮力,在北燕还挺受欢迎的。”
凌霜月坐在石凳上,正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着她的剑,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只是擦剑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分。
顾长生没理会夜琉璃的调笑,对张平道:“去休息吧,晚点还有事。”
张平立刻闭嘴,躬敬地躬身退下。
……
夜深。
子时已至。
白日里人声鼎沸、血气冲天的演武场,此刻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挂在旗杆上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将巨大的阴影投在空旷的场地上。
顾长生三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场地边缘。
白日里负责登记的文士早已等侯在此,见到顾长生,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是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
穿过几条回廊,文士将他们带到一座独立的塔楼前,便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迅速退入阴影中。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檀香和墨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官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坐在桌案后,正低头看着一卷文书。
他没有抬头,只是翻过一页,平淡地开口:“陈夜?”
“是我。”顾长生沙哑地回应。
男人这才抬起头,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在凌霜月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在夜琉璃身上多看了一眼,最后才落回到顾长生那张丑陋的脸上。
“知道陛下找你做什么吗?”
“杀人。”
顾长生的回答干脆利落。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卷宗。
“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价值。”
他站起身,走到一幅巨大的北燕地图前,伸手在地图中央一片被标记为暗红色的局域点了点。
“潜龙试道会的最后一轮,不是比武,是狩猎。所有晋级者,都会被投入‘修罗秘境’。”
“在秘境里,无论你是金丹还是元婴,所有人的灵力修为,都会被强行压制在筑基期。”
男人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所以,象你这样的灵武双修,尤其是肉身强横的体修,会占尽优势。这便是陛下看重你的原因。”
顾长生静静听着,心里了然。这女帝,果然是把这试道会当成了筛选工具的角斗场。
男人转过身,重新审视着顾长生,忽然问:“你可知,陛下为何要花这么大力气,狙击那些魔门天骄?”
“我不想知道。”顾长生直接打断了他,“拿钱办事,仅此而已。”
男人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北燕看似铁板一块,实则内忧外患。朝堂之上,有老臣掣肘;疆域之外,大夏与大靖虎视眈眈。而境内各大宗门,尤其是魔门三宗,更是尾大不掉,从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冷意:“陛下励精图治,欲收拢权柄,重塑北燕。那些自以为是,视皇权如无物的天才,自然就成了陛下立威的最好目标。”
“胡言乱语!”
夜琉璃听得牙痒痒,她就是他口中“骄横的魔门”一员,此刻她忍不住开口。
“你们皇室自己没本事,管不住人,就想拿我们开刀?真是好算计!”
中年男人面对夜琉璃的威压,脸色不变,只是平静地看着她:“这位姑娘,此乃北燕国事。”
“少拿国事压我!”夜琉璃冷笑一声,“别废话了,把名单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那位女帝,想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