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姬红泪没有睁眼。
“师父!”夜琉璃几步跑过去,直接跪坐在了姬红泪的身边,抱住了她的骼膊,脑袋还在上面蹭了蹭。
这副撒娇的模样,要是让宗门里那些平日怕她如鬼的弟子们看见,恐怕下巴都要惊掉。
姬红泪终于睁开了眼。
她审视着自己的徒弟,不过几日不见,夜琉璃眉眼间那股因神魂反噬而凝结的阴郁竟散了大半,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鲜活的劲头。
“看样子,你找到他了。”
“找到了!”夜琉璃的眼睛亮得吓人,她松开师父的骼膊,语气里是压不住的兴奋与眩耀,“师父,您都不知道,他……他竟然真的一个人来了北燕!”
姬红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夜琉璃根本没在意师父的冷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股子骄傲几乎要从话里溢出来。
“您知道吗,他不是普通的筑基期!他是灵武双修,已经是筑基后期,还是个大宗师!”
姬红泪的目光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灵武双修?还是大宗师?
这傻徒弟,莫不是被人骗了?
夜琉璃没察觉到师父的疑虑,继续兴高采烈地说道:“他一来,就把黑风山那三个废物给宰了,现在灰石城那边,都传着一个叫陈夜的狠人!”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他还说,他要参加潜龙试道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搅黄我和厉无涯那个杂碎的婚事!”
“哦,对了,凌霜月那个冰块脸也跟着他。”夜琉璃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您放心,她现在就是个跟班,什么都听他的。他让那冰块脸往东,她绝不敢往西!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夜琉璃说得眉飞色舞,好象顾长生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自己做的一样。
姬红泪心中念头飞转。
如果这徒弟说的是真的,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拥有如此天赋的大靖皇子,绝不可能象传闻中那般是个废物。他隐忍至今,所图必然不小。如今孤身犯险来到北燕,搅黄婚事或许只是其一,背后必然还有更大的图谋。
这个顾长生……是一条看不清深浅的潜龙。
或许,让这傻徒弟靠近他,并非坏事。
如果能将顾长生这条龙,拉到天魔宗的船上……不,是拉到她血莲一脉的船上……
“师父,您倒是说句话呀?”夜琉璃摇着她的骼膊,“您说,他是不是特别厉害?”
姬红泪终于抬眼看她。
“杀了三个不入流的山匪,就让你觉得他能翻天了?”
“一个大靖的皇子,跑到北燕来撒野,胆子确实不小。”
“他才不是撒野!”夜琉璃立刻反驳,“他有计划的!他要用陈夜这个身份,在潜龙试道会上一鸣惊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
“他还要……”
“具体的事,我不想管。”姬红泪打断了她的话,站起身,走到窗边,“你既然选了他,那条路就自己走下去。潜龙试道会的赌约,你最好别忘了。”
夜琉璃脸上的兴奋褪去少许,她咬了咬唇,站起身。
“我不会输。”
“最好如此。”姬红泪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黑金色的请柬,随手向后一抛。
请柬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夜琉璃手中。
请柬入手冰凉,上面用古燕文烙印着一只狰狞的玄鸟图腾。
“这是什么?”夜琉璃问。
“北燕女帝,慕容澈,派人送来的。”姬红泪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宴无好宴。这位新帝刚登基,根基不稳。她这是要把黑血城里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请过去,看看谁能用,谁该杀。”
“到时候,跟我去参加宴席。”
姬红泪转过身,脸上没有表情。
“你的那个陈夜,既然想扬名,这场宴会,他大概也不会错过。”
“到时候,我倒想亲眼看看,你选的男人,究竟是龙,还是虫。”
……
院子里,顾长生任由凌霜月用帕子擦掉脸颊上本就不存在的唇印。他闻着丝帕上残留的淡淡冷香,感受着她指尖划过脸庞的微凉触感。
“我要出去一趟。”顾长生开口。
凌霜月将丝帕收回袖中,动作不见丝毫拖泥带水。“去报名?”
“恩。”
“我与你同去。”她语气平静,不给顾长生反驳的机会。
顾长生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叫上在院外候着的张平,三人一同离开了万古楼。
走在黑血城的街道上,张平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半步的距离,像只受惊的鹌鹑。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但气氛却与大靖京城的繁华截然不同。这里没有小贩的叫卖声,也没有孩童的嬉闹声。
每个从身边走过的人,腰间挂着各式各样的兵器,眼神在彼此身上扫过,充满了漠视。
凌霜月的存在,象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来,一触及她周身清冷的气息,便会立刻移开。
“前辈,咱们这是去……”张平小声问。
“潜龙试道会的报名处。”顾长生答道。
张平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前方人声鼎沸的一处巨大广场。“就在那,城东的演武场。”
演武场极大,足以容纳数万人。此刻,广场上已经人山海,却被泾渭分明地划分成了两个局域。
一边是排着长龙的队伍,队伍里的人衣着杂乱,神色各异,有紧张,有期待,更多的则是一种把命豁出去的狠厉。这些人,都是散修。
而另一边,则是一群群衣着光鲜,神态倨傲的宗门弟子。他们三五成群,根本不用排队,直接走到广场最前方几张专门设立的桌案前,递上宗门信物,便有专人客客气气地为他们登记,然后领走一块玉牌。
“前辈,那些都是北燕境内各大宗门的弟子。”张平在旁边解释道,“他们可以直接参加正赛,不用跟我们一样……挤在这里。”
顾长生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你不去?”
张平连忙摆手,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苦笑:“前辈说笑了,我这点微末道行,上去也是一轮游的命。我就是跟着您来长长见识,在这北燕地界历练历练,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