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姐姐的意思是……”
“就这么写。”云舒的语速很快,思路清淅得可怕,“安康王顾长生,血脉返祖,天佑大靖。这一点,连靖帝都亲口承认了,做不得假。”
“他年少风流,手段高明。这一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曾经的死敌,太一剑宗的天才剑仙凌霜月,如今成了他的枕边人。魔道妖女,天魔宗圣女夜琉璃,也被他收服,甘愿留在王府。”
“一个正道剑仙,一个魔道妖女,为了他争风吃醋,在王府里大打出手。这出戏,京城里谁没听说过?这是事实。”
“他为红颜一怒,当街羞辱大夏皇子,让大夏使团颜面尽失。这也是事实。”
云舒一条条地说着,苏如烟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些事单独看,都显得顾长生深不可测。可被云舒这么一串,用“风流”、“好运”、“靠女人”的线索串联起来,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便浮现出来。
一个被上天眷顾,有点小聪明,擅长玩弄女人感情,但本质上还是个运气不错的纨绔王爷。
这样的一个人,或许有些棘手,但绝不值得天机阁重视。
“我明白了。”苏如烟点头,她已经想好了卷宗的行文措辞,“卷宗会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保证总部那些长老们,看得津津有味。
“还不够。”云舒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嘴角噙着一丝坏笑,“得再加点料,让他们彻底放心。”
她停下脚步,看着苏如烟,一字一顿地说道:“就说,安康王府最近奢靡无度,花钱如流水。那位王爷殿下,自从得了绝色美人,便沉迷于阴阳采补之术,日日炼制壮阳丹药,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
苏如烟一愣,随即险些笑出声来。
这一笔,简直是神来之笔。
一个沉迷女色丹药的王爷,还有什么威胁?
“你再添上一笔。”云舒的兴致上来了,“就说,我们听雨楼,看中了他这雄心壮志,正打算与王府合作,由我们提供渠道,他提供秘方,准备拢断整个大靖,乃至周边几国的壮阳丹药生意。前景广阔,利润惊人。”
这一下,连听雨楼继续与安康王府深度捆绑的理由,都变得合情合理,充满了铜臭味。
总部看到这份报告,只会觉得听雨楼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财源,而安康王顾长生,则是这个财源的内核,是个值得利用,但无需忌惮的合作伙伴。
雅间内凝重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云姐姐高明。”苏如烟由衷地赞叹。
这一番操作,不仅化解了危机,还把顾长生从总部的视野里摘了出去,更将听雨楼和王府的合作,变成了总部眼里的“正常生意”。
“去吧。”云舒摆了摆手,重新坐下,悠然地点燃了烟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把这份卷宗写得漂亮点。让那些老家伙们知道,我云舒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是。”
苏如烟躬身一礼,转身走向内室。
她要去取最好的纸,最香的墨。
她要亲自写这一封信,写一个活色生香的故事,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的故事。
从今天起,她不再仅仅是天机阁的棋子。
她也是这盘棋上,一个会骗人的,执棋者。
……
安康王府,后院演武场。
夜色如墨,月光冷清。
场中两道人影交错,剑锋破空,带起锐利的呜咽声。
顾长生手持一柄普通铁剑,脚步沉稳,剑招大开大合,雄浑的气血之力灌注剑身,每一次挥动都卷起一阵狂风,将地上的落叶撕扯得粉碎。
他对面的凌霜月,依旧是一身白衣,身形飘忽,手中霜华剑宛如一道游走的月光,总能以最刁钻的角度,精准地点在顾长生剑招的薄弱之处。
“铛!”
双剑再次交击。
顾长生只觉一股阴柔却极具穿透力的剑元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不得不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气血有馀,凝练不足。”凌霜月收剑而立,声音清冷,没有半分波澜,“你的力量像座金山,但你只是把它整个砸出去,而不是把它炼成一柄削铁如泥的刀。对上真正的杀伐高手,破绽太多。”
“弟子愚钝,还请师尊指点。”顾长生喘了口气,态度诚恳。
他算是彻底领教了这位便宜师尊的严苛。白日里,她是安康王妃,到了这演武场,便是不容置疑的传功之师。
凌霜月看着他,眸光微动。她能感觉到,顾长生的进步一日千里。他那恐怖的武道根基和新生的剑元,让她这个教导者都时常感到心惊。
正当她准备继续拆解方才的剑招时,管家老福的身影出现在演武场边缘,他手里捧着一个密封的蜡丸。
“王爷,醉仙坊云大家送来的加急密信。”
凌霜月眉头微蹙,停下了话头。
顾长生走过去,接过蜡丸,捏碎外壳,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布。他展开一看,起初神色平静,可看着看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片刻后,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后院里突兀地响起。
“噗……哈哈哈……”
顾长生笑得前仰后合,连手里的剑都差点握不住。
凌霜月清冷的目光投了过来,带着几分不解和审视。她不明白,什么情报能让这个素来把心思藏得比谁都深的人,笑成这副模样。
“师尊,你快来看。”顾长生好不容易止住笑,将手里的绢布递了过去,“你徒弟我,怕是要名扬天下了。”
凌霜月狐疑地接过绢布,低头看去。
绢布上是苏如烟清秀的字迹,言简意赅。
前面是云舒对天机阁“地字令”的描述,要求查清安康王府的一切底细。看到这里,凌霜月的眼神冷了下来,一股无形的剑意自身上散发,让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几分。
天机阁,手伸得太长了。
可当她看到后半部分,看到云舒和苏如烟是如何应对,如何“炮制”那份递交给总部的卷宗时,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表情也开始变得和刚才的顾长生一样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