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月清冷的目光落在夜琉璃身上,没有言语。
换作以往,她或许已经出言呵斥。
但她知道,夜琉璃是保护顾长生混沌灵根的唯一屏障。
而且,这个妖女最近一直在掩饰自己低落的情绪。
她演得天衣无缝,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落只是错觉。
这个时候,不宜再刺激她,就放任一下吧。
顾倾城看着夜琉璃,没再多说什么。
顾长生伸手打开锦盒,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盒内静静地躺着一柄通体晶莹剔透的长剑,剑身宛如万年玄冰雕琢而成,隐有流光闪铄。
凌霜月那双清冷的眼眸,亮起了光彩。
身为剑修,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柄剑的不凡。
她走到桌前,伸出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剑身,剑身发出一阵喜悦的轻鸣。
“多谢皇姐。”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真诚。
顾倾城笑了。她能感觉到,凌霜月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在看到顾长生时,会不自觉地消融几分。
看来,自己这个七弟,御妻有术。而这位弟妹,也并非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她对这对佳人,更多了几分看好。
公主们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她们的到访,象是一个信号。紧接着,各方势力的贺礼,纷至沓来。
太子府的人也到了。来的是东宫的一位老太监,见了顾长生,满脸堆笑,姿态放得很低。
“殿下,太子爷听闻您大婚之喜,心中甚是欢悦。特意命奴才送来贺礼,聊表心意。”
老太监呈上一个长锦盒。
顾长生心里有数,这位太子哥哥顾长明,是母后萧婉之的亲子。
母后待自己不薄,他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也要表现出兄友弟恭的姿态。
他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卷画轴。
展开一看,是一副《雁行图》。
画中群雁齐飞,头雁引领,姿态昂扬,气势井然。
笔法沉稳,意境开阔,确是佳作。
夜琉璃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就一幅破画?画了几只傻鸟?你这位太子哥哥,也太小气了点吧。”
顾长生心里笑了。
好一个《雁行图》。我这位太子哥哥,还真是个稳重人。送礼都不忘旁敲侧击,提醒他这个弟弟要懂长幼尊卑,跟好队伍。
这画送的,既显出了储君的气度,又带着兄长的告诫,滴水不漏。
“有劳公公,替我多谢太子哥哥。”顾长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这份礼,我很喜欢。”
他示意老福,给那太监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老太监脸上的褶子笑得更深了,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心满意足地退下。
凌霜月在一旁看着那副画,清冷的眸子没什么波澜。对她而言,这只是一副画工不错的画罢了。
“好看吗?”顾长生将画卷起,随口问道。
“画是死的。”凌霜月看向顾长生,又补充了一句,“人是活的。”
顾长生一愣,随即失笑。
他知道她没看懂画里的机锋,但她的话,却比看懂了更有意思。
他压低声音:“他是在告诉我,他是头雁,让我跟紧点。”
凌霜月瞥了一眼那画轴,语气平淡。
“雁群换了头雁,也能飞。”
一旁的夜琉璃听着两人的对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当什么雁,多没意思。要当就当凤凰,让那群凡鸟都跪下来朝拜。小王爷,你说是也不是?”
顾长生没有回答夜琉璃,只是将画轴放到一边。
他先是看了一眼凌霜月,又看了一眼用期待眼神望着他的夜琉璃,然后才缓缓开口。
“凤凰太招摇,雁群太吵闹。”
“我这王府不大,能有你们,就够了。”
夜琉璃闻言。
什么凤凰,什么凡鸟,什么太子储君,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只剩下男人那句平淡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
自己人……
长公主说“自己人”的时候,她只觉得刺耳,觉得那是在划分界限,将她这个妖女彻底隔绝在外。
可现在,顾长生却亲口说,她也是“你们”中的一个。
夜琉璃的心脏,象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住,又酸又胀。
一股热流直冲眼框,让她鼻尖发酸。
骗子。
这个男人就是个天底下头一号的骗子。
他最会说这种话来骗女人了,他知道怎么说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
她猛地别过头去。
“切,没志气。”
语气不屑,声音却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斗。
说完,她逃也似的从顾长生背后离开,蜷缩在软榻上,用黑纱遮住了半张脸,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凌霜月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看着顾长生,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雁群需要头雁,可她这只孤雁,早已被雁群抛弃,独自飞了太久。如今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她不想再飞了。
她又看向那个躲起来的妖女,忽然觉得,或许夜琉璃也是一只无处可去的孤雁。
若有巢可栖,谁愿颠沛流离。
她的目光落在那幅画轴上,那些关于尊卑、队伍的暗示,让她感到厌烦。
她走上前,拿起画轴,直接塞进了礼品堆的最底下。
这个家里的东西,不需要被外面的规矩压着。
让顾长生意外的是,醉仙坊的云舒和苏如烟,也联名送来了一份贺礼。
礼物是一块大小的奇石,通体漆黑,遍布银色纹路,好似将一片星空浓缩其中。但更重要的,是附在礼物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闻此界之上,更有九重天域。渡无尽海,踏浮陆界,方得仙门一角。此石偶得,赠与王爷,聊作登高望远之阶。”
“这个云舒,倒是个妙人。”顾长生将纸条递给凌霜月。
凌霜月接过,看完后拿起那块奇石,感受着其中精纯而陌生的灵气波动,清冷的眸子掀起了波澜。
“她不仅在展示财力,更是在展示她对天地秘闻的所知,远超凡俗王朝的层面。”
“没错。”
他将纸条收好,心里对这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又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