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绪,正是最大的禁忌,是心魔的雏形。
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早晚会成为她修行路上最大的心魔,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的道,就不劳烦凌大剑仙操心了。”夜琉璃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她端起酒壶,给自己连倒了三杯。
“这个问题,我认罚。”
她仰起头,将三杯烈酒接连灌入喉中,没有一丝停顿,像是要用这辛辣的酒液,浇灭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慌乱。
喝完,她将酒杯重重地顿在桌上,一抹红霞从脖颈蔓延到耳根。
顾长生拿起酒壶,动作不急不缓地给她添了半杯,声音平淡:“的确,自己的道,自己最明白。”
“怎么,怕我道心不稳,以后没法跟你双修了?”夜琉璃顺着杆子往上爬,嘴上不饶人。
顾长生被噎了一下,心想还不如不安慰她。
一时间,亭中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凌霜月没有着急问顾长生问题。
她那张清冷的脸上,红晕越来越明显,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冻透了的梅花花瓣。
清冷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不知是酒意,还是别的情绪。
她终于放下酒杯,看着顾长生。
“如果,我的修为永远都无法恢复,你”
她顿住了,后面的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会离开我吗?”
凌霜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亭子里连风都停了。
夜琉璃眼睛亮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顾长生,想看他如何作答。
顾长生心里叹了口气。
这酒,真是个好东西,也是个坏东西。
能让人卸下防备,也能让人自寻烦恼。
一个曾经站在云端的剑仙,因背叛跌落凡尘,最怕的,莫过于旁人因她失去力量而生的怜悯,或是嫌弃。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酒壶,为凌霜月空了的酒杯,重新斟了七分满。
然后,他将酒杯轻轻推到她面前。
“在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之后,我再回答你。”顾长生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平静而认真。
凌霜月蹙眉:“什么问题?”
“如果,我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七皇子。”顾长生一字一句,问得清晰,“你,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做我的王妃吗?”
这是一个反问,却也是一把同样锋利的刀,剖开了他自己。
凌霜月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她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如果他还是那个废物皇子,她会怎么做?
大概,是利用他安康王府的庇护,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
一旦找到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去寻自己的道,报自己的仇。
她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看着她沉默的样子,顾长生笑了。他端起酒杯,主动碰了碰她面前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以没有如果,只有如今。”他首视着她被酒意染红的眼眸,语气平静,“我们当初是场交易,我不否认。”
“但,”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她脸上流转。
“现在,我图的就不止是凌剑仙这个身份了。”
“我还?”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凌霜月那张绝美的脸上流转,“图你的美色,行不行?”
这句半开玩笑的话,让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松动了。
凌霜月那张泛着红晕的脸,更红了几分,她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有羞恼,却没有了刚才的脆弱。
“油嘴滑舌。”她低声斥了一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切。”一旁的夜琉璃发出不屑的声音,打破了两人的对视。
她看着顾长生,眼神幽幽,“小王爷可真会偷换概念。人家问的是如果,你偏要扯现在。我看你就是心虚。”
顾长生看着夜琉璃,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慢悠悠地开口。
“既然王妃答了,那琉璃姑娘也该回答一个。”
“问便是。”夜琉璃身体前倾,软软地趴在桌沿,媚眼如丝,“本圣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很好奇。”顾长生道,“天魔宗圣女名头这么大,都说你们玩弄人心是家常便饭。怎么到了我这,反倒像个没讨到糖吃的小姑娘,动不动就炸毛?”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凑近了问道:“这真正的饭,圣女自己究竟吃过没有?”
又是一个尖锐的问题,这话一出,亭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连酒香都淡了几分。
一首事不关己的凌霜月,也侧目看向夜琉璃,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探究。
这个问题和凌霜月的问题不相上下。
那一句是问她的道,这一句,是扒她的皮。
夜琉璃脸上的媚笑,僵硬了一瞬。
也就只有那么一瞬。
她很快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她整个人软趴趴地靠过来,用手点了点顾长生的脑袋。
“小王爷,你好坏呀。”她吐气如兰,“这种私密的事情,怎么好当着别人的面问呢?”
她表现得滴水不漏,甚至还朝凌霜月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可顾长生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慌乱。
夜琉璃心里己经翻江倒海。
这个混蛋!
他怎么敢问这种问题?
天魔宗圣女是什么?是玩弄人心的妖女,是让天下男人趋之若鹜的尤物。
她的名声,本就是她最强的武器之一。
实际上,她自修行以来,凭借她的美貌,只需随意施展一些媚术,男人在她面前,不是匍匐的狗,就是待宰的猪。
何须要“吃饭”?
顾长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屡屡吃瘪,甚至让她生出些许异样感觉的男人。
她没有经验。
这个秘密,是她最大的软肋。
而现在,这个软肋,被顾长生使劲戳了几下。
他是在诈我?还是真的看出来了?
“小王爷,你这么问,该不会”她故意拉长了音调,“你自己才是那个没开过荤的小雏儿吧?”
她以为顾长生会恼羞成怒,或是矢口否认。
毕竟男人在这种事上,脸皮都薄。
哪怕没有经验也要装作经验丰富的样子。
谁知,顾长生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反而顺着她的话点头。
“是啊。”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