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我走?”夜琉璃咯咯一笑,坐起身,赤足踩在温润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到顾长生身后。
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环着,“我可是为了给你压制灵根,才耗费了本命精血。你这人,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过河拆桥,用完就扔,真是个负心汉。”
她嘴上说着控诉的话,指尖却不老实地在顾长生脖颈间划过,带起一阵酥麻。
顾长生抓住她作乱的手:“别闹,说正事。我和霜月的大婚在即,各路人马都盯着王府,你老实待着,别给我惹麻烦。”
“好嘛好嘛,”夜琉璃抽回手,转到他面前,趴在书桌上,单手托着腮,一双桃花眼眨了眨,“那你答应我,等大婚结束,陪我去北燕的天魔崖看血月。听说那里的血月,能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欲望。”
顾长生看着她那张纯欲交织的脸,心里门儿清。这妖女哪是想看什么血月,分明是想把他骗回自己的老巢。
“再说吧。”他随口敷衍了一句。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是春禾。
“王爷,王妃请您过去一趟。”
顾长生眉梢一挑。凌霜月主动找他,这可是稀罕事。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对夜琉璃道:“你自便。”
夜琉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又躺回了软榻上,只是那双晃荡的玉足,停了下来。
安康王府后院,凌霜月的专属院落里。
今夜无风,月色清朗。
凌霜月没有在屋里,而是站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她依旧穿着一身素白的练功服,怀里抱一把轻巧的铁剑,可身上那股与天地相合的静谧剑意,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
顾长生走近,便察觉到了这丝异常。
“怎么了?”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问道。
凌霜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头,看着透过槐树枝叶洒下的斑驳月光。她的侧脸在月色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清冷,却不冰冷。
“我师门的人来了。”半晌,她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顾长生的心念急转。师门的人?那不就是
“林逸风,还有柳清妍。”凌霜月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首接说出了两个名字。
“他们想见我。”她垂下眼帘,看着怀中的剑,“方才,收到了宗门的同心鹤传讯。”
她摊开手,掌心是一撮细碎的白色粉末,正是那纸鹤符箓所化。
顾长生沉默了。他知道,这两个名字对凌霜月意味着什么。一个是她曾经敬重的师兄,代表着她回不去的过往;另一个,是她恨之入骨的叛徒,是她所有屈辱的开端。
这是她心里最深的一道疤,现在,被硬生生地揭开了。
“我陪你去。”顾长生没有丝毫犹豫,握住了她抱着剑的手。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冰。
凌霜月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抬眼看向他。顾长生的眼神平静,坚定。
“不用。”她摇了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抱紧了剑。“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亲自去了结。”
“你现在是安康王,是皇子。你出面,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她看着顾长生,目光清澈而执着,“他们看到的,将不再是剑修凌霜月,而是安康王妃。”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剑修的骄傲:“我的剑心,因你而重凝。这一关,我想自己去过。就当是为我的新剑,开刃。”
顾长生看着她眼中的光。
他知道,他没法拒绝。
他点了点头:“好,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和王府上下,都是你的后盾。”
他又上前一步,伸手将她鬓角一缕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动作自然而亲昵:“去吧,我等你。”
凌霜月的心,像是被那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她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脖颈间。
她“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顾长生能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在用力,身体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凌霜月才松开他,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只剩重新凝聚的坚定。
顾长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
他转身,朝自己书房的方向走去。刚走到半路,就看到夜琉璃斜倚在游廊的柱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啧啧,刚才那一下抱得可真紧。”夜琉璃撇了撇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酸味,“怎么,你的小冰山主动投怀送抱,是不是把你感动坏了?”
她上下打量着顾长生,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现在她要去会旧情人了,你这个正牌夫君,就不吃醋?”
“旧情人?”顾长生笑了,“在我这,只有死人,没有旧人。”
他走到夜琉璃面前,压低了声音:“霜月要去处理些旧账,我不放心,你陪我走一趟。”
夜琉璃的眼睛亮了,带着一丝玩味:“给她压阵?她需要你?”
“来的人,有她的仰慕者,也有她的仇人。这种场面,你不想亲眼看看?”
“去!现在就去!”夜琉璃一扫慵懒,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比自己去打架还激动。
顾长生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
很好,护卫有了,看热闹的也有了。
凌霜月的骄傲,他要尊重。
但他顾长生的女人,也绝不能受半点委屈。
第二日,午后。
京城外的清月湖,因其湖水清澈、风景秀丽,平日里是文人骚客、富家子弟最爱流连的场所。
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的安静。
湖畔最大的那座“望湖楼”茶馆,二楼临窗的位置,被他包了下来。
顾长生慢条斯理地沏着茶,茶香袅袅,他神态自若,仿佛真是来此地品茗赏景的。
他对面,夜琉璃则完全是另一副做派。她没坐着,而是趴在窗沿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得咔咔响,一双眼睛兴致勃勃地扫视着湖边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