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踱步到书案前,手指在冰凉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
“你以为,她是在使性子,拒绝本王?”他斜睨了谋士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指点意味,“错了。”
“这不是傲气,这是手腕。她这是与本王下一盘棋。”
他己经为凌霜月的行为找到了一个更深层的解释。
“她毁掉信,是在向老七表忠心,堵住悠悠众口。同时,也是在告诉本王,她这把剑,不是一封信就能轻易买走的。”
“她很聪明,知道自己唯一的价值是什么。她这是在逼本王亲自出面,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和一个名正言顺投靠的台阶。”
顾长风低笑一声,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样的女人,才配站在本王身边。”
他己经想好了。
宴会之上,他要当着满朝文武,当着所有宗室重臣的面,亲自对凌霜月礼贤下士。
他不会提招揽,那太俗。
他会与她谈剑,谈道,谈她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落寞。
他要让她明白,只有自己,才真正懂得她这把绝世名剑的价值。
而顾长生,不过是一个连剑都握不稳的病夫。
“去,把本王珍藏的那块天外陨铁取来。”顾长风对谋士吩咐道,“再备一份修复经脉的上品灵丹。宫宴那日,本王要亲自送给她。”
谋士心中一惊,天外陨铁乃是炼制灵器的至宝,价值连城,殿下竟舍得出手?
看来,殿下对这位安康王妃,是志在必得了。
“滚下去。”顾长风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侍卫。
侍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书房,只留下一地血迹。
一旁的谋士他看着自家殿下脸上那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中却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安康王,真的会像殿下想的那么简单吗?
顾长生回到安康王府,天色己近黄昏。
府门前,几辆大车排成一列,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却依然能从边角看到箱笼的金漆。
数十名镇北将军府的护卫垂头丧气地站在车旁,身上沾满了菜叶。
一个身穿管家服饰的中年男人,正双膝跪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石阶,一动不动,仿佛一座绝望的雕像。
顾长生走下马车,夜琉璃和凌霜月跟在他身后。
听到脚步声,那人猛地抬起头,正是赵福。
他的脸颊上还挂着干涸的蛋液,发髻散乱,眼神里布满了血丝。
“七殿下!老奴赵福,给殿下请罪了!”
他看到顾长生,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连滚带爬地膝行几步,重重叩首。
“殿下饶命!老奴有眼无珠,利欲熏心,冲撞了殿下,老奴该死!”
顾长生没有看他,目光扫过那些大车,声音平淡。
“进来吧。”
安康王府,前厅。
赵福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双手颤抖地举起一封信。
“殿下,这是这是将军的亲笔信。状告虎卫军一事,皆是老奴一人利欲熏心,擅作主张,与将军绝无半点干系!将军己将老奴逐出府门,任凭殿下处置!”
他身后,王府的下人己经将车上的箱子抬了进来,打开了几个。
金灿灿的金条,光彩夺目的珠宝,晃得人睁不开眼。
“将军命老奴凑齐黄金十万两,珠宝二十箱,为老奴的愚蠢行径向殿下赔罪,恳请殿下宽恕将军府上下。”
夜琉璃倚在门框上,看着满地金银,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顾长生,低声笑道:“小王爷,这赵阔倒是挺会做人,拿一堆黄白之物,就想把事情平了?”
凌霜月站在顾长生另一侧,依旧抱着剑,清冷的目光落在赵福身上,像在看一个死人。
顾长生踱步到那些敞开的箱子前,随手拿起一串东海珍珠,在指尖把玩。
珍珠圆润光滑,价值不菲。
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便随手扔回了箱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那声音,敲在赵福的心上,让他浑身一颤。
顾长生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信,本王收下了。钱,也收下了。你方才说,此事与镇北将军无关,全是你一人所为?”
“是!是!全是老奴一人鬼迷心窍!”赵福磕头如捣蒜。
“哦?”顾长生慢悠悠地坐到主位上,端起侍女刚奉上的热茶,吹了吹气,“可本王怎么听说,你昨夜子时,还去了一趟三皇子府?”
轰!
赵福的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猛地抬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完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自己昨夜密会三皇子,乃是绝密,除了几个心腹,根本无人知晓。
这位七殿下,究竟在京城布了多大一张网?
他连三皇子府的动静都了如指掌!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殿殿下”赵福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顾长生抿了口茶,淡淡道:“看来,你还是不够坦诚。你这颗脑袋,本王随时可以拿走。不过”
他放下茶杯,话锋一转。
“本王今日进宫见了母后。母后心善,不愿看到我们兄弟间闹得太难看,让本王给三哥留几分体面。”
赵福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皇后出面了?
那自己是不是还有活路?
“所以,本王决定给你一个机会。”顾长生看着他,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蝼蚁。
“一条活路。”
“谢殿下!谢殿下不杀之恩!”赵福涕泗横流,拼命磕头。
“别急着谢。”顾长生竖起一根手指,“三日后,宫中设宴。届时文武百官,宗室重臣俱在。本王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今天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赵福愣住了。
顾长生继续道:“你要告诉所有人,状告虎卫军老兵,是你赵福一人利欲熏心,自作主张。你这么做,是为了攀附三皇子殿下,想献上一份功劳。”
赵福的身体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恐惧。
他明白了。
七皇子这是要他当众,把三皇子也拖下水!
这根本不是活路,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让他同时得罪赵阔和三皇子两位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