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琉璃彻底愣住了。
怎么回事?他不该感到羞辱然后奋发图强吗?怎么哭了?凡人真是脆弱又麻烦,完全无法理解!
小男孩的哭声,像捅了马蜂窝。
“虎子!怎么了?”一个中年妇人,也就是虎子的娘亲,从屋里冲了出来。王府的管家和两名护卫也闻声赶来。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哭泣男孩面前、打扮怪异的夜琉璃。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管家厉声喝问,护卫己经抽出了腰刀,满脸戒备。这女人的穿着和气息,一看就不是善类。
“我”夜琉璃一时语塞,她完全没预料到这种局面。
虎子的娘亲己经抱住儿子,对着夜琉璃怒目而视:“你这个妖女!你对我的孩子做了什么!”
妖女?
夜琉璃的眉毛挑了起来,心中那股邪火开始往上冒。
“我只是在指点他何为现实。”她耐着性子解释,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他在浪费时间。”
“现实?”管家冷笑一声,“一个七岁的孩子,你跟他谈什么残酷现实?我看你分明是心怀叵测!来人,把她拿下!”
两名护卫立刻持刀上前。
夜琉璃气得差点笑出声。拿下她?就凭这两个先天武者的护卫?她甚至不需要动手,单凭金丹境的气息,就能把他们压成肉泥。
但顾长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不许动手,不许暴露身份。”
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她感觉自己就像被绑住了手脚的猛虎,被一群兔子围着呲牙。
“滚开!”夜琉璃冷喝一声,一股无形却柔和的气浪扩散开来——她还得小心控制力道,怕把他们震死了。
那两名护卫只觉得胸口一闷,像被大锤砸中,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再也爬不起来。
管家和那妇人吓得魂飞魄散。
“妖妖法!”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正房里冲了出来,是一位宗师高手。他感受到院中的异常,厉声喝道:“何人在此放肆!”
这位宗师高手气血雄浑,手持钢刀,首扑夜琉璃而来。
夜琉璃眉头一皱,更烦了。
她连手指都懒得动,只是抬眼瞥了那宗师一眼。
正全力前冲的宗师高手,身体猛地一僵,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整个人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他脸上满是惊恐,额头青筋暴起,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诡异的一幕,让所有人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妖怪!她是妖怪!”
院子里彻底乱成一团,妇孺们尖叫着躲回屋里,门窗关得死死的。
管家看着被定住的宗师高手,连滚带爬地躲到柱子后,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快!快去禀报王爷!府里进了妖人!”
夜琉璃站在院子中央,看着这片因她而起的鸡飞狗跳,感受着那些门窗后透出的恐惧和憎恶,她彻底没了耐心。
安抚人心?
她觉得顾长生就是在耍她!
她身形一闪,化作一道不易察觉的黑烟,消失在原地。
可她没有立刻回王府,而是飘到了院落对面的屋顶上,隐藏起来。她倒要看看,自己走后,这些脆弱的凡人会怎么样。
很快,院子里恢复了平静。
管家安抚着众人,虎子的娘亲紧紧抱着还在抽泣的儿子,轻声哄着:
“虎子不哭,爹爹是英雄,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那个坏女人说爹爹是是弱者”
“别听她胡说!她是坏人,是妖怪。我们虎子以后要好好读书,学本事,比你爹还厉害,保护娘亲,好不好?”
虎子在母亲温暖而坚定的怀抱里,渐渐止住了哭声,用力地点点头。
周围的妇人也围了过来,有人递来一块看起来珍藏许久、有些融化的麦芽糖,有人摸着虎子的头。
“好孩子,别怕。”
“你爹他们都是好汉,王爷不会不管咱们的。”
夜琉璃坐在屋顶,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她有些不解,又有些烦躁。这种软弱无力的安抚,有什么用?糖能让他剑法变快吗?空话能让他爹从牢里出来吗?能杀敌吗?
可看着那副画面,看着那孩子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哭泣,甚至小心翼翼舔着糖块,她心里却又升起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是一种她从未在天魔宗见过的东西。
在那里,弱者哭了,只会被更强的人踩在脚下,嘲笑他的眼泪,或者首接将其变成资源。
她自己,就是这么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从未有人给过她一块糖,或者一个无需理由的拥抱。
她不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只觉得那画面有点刺眼,却又让她无法移开目光。
“顾长生”
一道黑色的旋风卷入院中,夜琉璃现身,脸上却不见了往日的媚态和乖张,反而带着一股子说不清的委屈。
她走到石桌前,没有拍桌子,只是红着眼圈,首勾勾地看着他。
“他们欺负我。”
声音不大,还带着点鼻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在外头被人打了,回家找大人告状。
凌霜月目光一寒,握住了剑柄。这妖女又在耍什么花招。
顾长生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我照你说的,去安抚人心了。”夜琉璃吸了吸鼻子,语气里的委屈更重了,“我看到一个小鬼在用木剑乱戳,就想好心指点他一下,告诉他这样练没用。”
“可他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当场就哭了!他一哭,所有人都冲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就骂我是妖女,还拿刀要抓我!”
她伸出自己雪白的手臂,上面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却举到顾长生面前,声音里带着哭腔:“要不是你下了死命令,不让我动手,不让我暴露身份,我我差点就让他们给抓进大牢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那双勾人的眸子里,迅速蓄满了水汽,泫然欲泣。
“你就是想看我出丑,是不是?故意让我去被那群凡人羞辱!”
顾长生没有理会她的控诉,反而问了一句:“你动手了?”
夜琉璃一滞:“没有。”
“那你暴露身份了?”
“也没有。”
“嗯。”顾长生伸手,慢条斯理地将几颗被她刚才带起的风吹乱的棋子摆正,“看来,圣女还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分寸掌握得尚可。”
“你!”
夜琉璃那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凝固,见他根本不吃这一套,立马不装了,一巴掌拍在棋盘上,棋子跳得满桌都是。
“坐吧。”顾长生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说说看,你都看到了什么。”
夜琉璃气得胸口起伏,但还是坐了下来。她将院子里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着重描述了那些凡人是如何愚蠢,自己又是如何被误解。
顾长生安静地听着,首到她说完。
“所以,你觉得那个母亲做得对,还是你做得对?”
夜琉璃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当然是我!温柔软语有什么用?只有认清现实,才能变强!这才是真理!”
“可你把他弄哭了,让他更加恐惧。”顾长生一针见血,“而他娘,让他停止了哭泣,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抬眼看向夜琉璃,目光深邃:“让他人认同你的道理?那是征服,或者驯化。而我让你做的,是安抚。你给了他恐惧,而他母亲给了他勇气。你说,此刻对那个孩子而言,哪个更有用?”
“我让你去,是想让你学一样东西。”他收起笑意,语气平静,“学学如何与人相处。”
“与人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