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长乐院。
六公主顾月熙一回到宫里,就拉着五公主顾玲珑说个不停,脸上满是兴奋。
“五姐,你昨天是没看见,我想捏七弟的脸,那位王妃一个眼神扫过来,我手都僵了!”顾月熙学着凌霜月的样子,努力板起脸,却一点气势都没有。
顾玲珑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小声说:“是啊,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她身上的气势好冷。”
“那不叫冷,那叫威风!”顾月熙一摆手,完全不觉得害怕,反而一脸崇拜,“你看咱们带去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我觉得,以后不能叫她弟妹了,得叫七嫂!”
顾玲珑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位王妃的气度确非凡人。她轻轻点头:“嗯,就叫七嫂。”
“对吧!”顾月熙更来劲了,“而且我跟你说,七嫂人可好了!”
她兴致勃勃地讲起后面的事:“五姐,七嫂把那果子拿过去的样子,太帅了!就那么一划,对着七弟,那叫一个温柔!我觉得,她肯定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顾玲珑听着,脸上也带着笑。她性子柔,昨日虽被吓到,但回想起来,也觉得那位王妃并非传闻中那般可怕。
重要的是,她非常爱护七弟。
正在此时,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公主,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安康王妃的坏话!”
“坏话?”顾月熙柳眉一竖,“什么坏话?”
小宫女不敢隐瞒,将从宫外听来的评书内容,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
什么“妖妃惑主”、“白衣女魔”、“屠我大靖将士,如今竟成护国王妃,天理何在”之类的话,说得活灵活现。
顾月熙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冷。
听到最后,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胡说!”
一声怒斥,吓得小宫女和顾玲珑都缩了缩脖子。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顾月熙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火红的宫装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七嫂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妖妃!那些说书的,眼睛都瞎了吗!”
她所谓的“好”,依据就是昨天那个被检查过的果子,和凌霜月那副“护食”的模样。
在她简单的世界观里,对自己人好,那就是好人。
“六妹,你别生气。”顾玲珑拉住她,小声劝道,“这事这事是三哥在背后做的,我们又能怎么办?”
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谁是幕后黑手,她们心里一清二楚。
“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欺负七弟和七嫂?”顾月熙杏眼圆睁,“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七弟从小就被人欺负,好不容易身子好了,娶了王妃,还要被这么污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越说越气,突然停下脚步,眼中闪着坚定的光。
“五姐,我们去帮七弟!”
“帮?怎么帮?”顾玲珑有些不安。
“他们不是在茶楼里说书吗?那我们就去茶楼!告诉所有人,他们说的都是假的!”顾月熙一脸理所当然,“我们是公主,我们说的话,他们总该信吧!”
顾玲珑听得心惊肉跳:“六妹,这不妥吧父皇刚刚才罚了三哥,我们这时候掺和进去,父皇会生气的。”
“父皇生气,也比七弟被人欺负强!”顾月熙拉着顾玲珑的手,使劲晃了晃,“五姐,你想想,七弟现在多难啊!我们是他亲姐姐,我们不帮他,谁帮他?难道就看着他被人指着鼻子骂娶了仇人当老婆吗?”
这句话,戳中了顾玲珑的软肋。
她想起顾长生那张温和带笑的脸,想起他从小到大孤零零的身影,心里顿时一软。
是啊,她们是姐姐。
“好我陪你去。”顾玲珑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就这么定了!”顾月熙立刻来了精神。
她风风火火地开始调兵遣将。
“小桃,去!把我那身最气派的宫装拿出来!”
“小杏,去!把本公主的仪仗队都给叫上!对,就是上次去庙会那一套,人要多,旗子要大!”
“还有你,去内务府,把本公主的令牌拿来,就说我要出宫办事!”
整个长乐院,被她搅得人仰马翻。
半个时辰后,一支堪称豪华的队伍,从宫门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两位公主坐在华丽的轿撵里,前后簇拥着数十名太监、宫女和宫廷侍卫,旗幡招展,铜锣开道,排场比一些王爷出行还要大。
队伍的目标,首指京城最热闹,也是如今流言传播最广的地方——百味茶楼。
一路上,百姓们看到这阵仗,纷纷战到一旁行礼,随即又好奇地议论起来。
“这是哪位公主出行?好大的排场。”
“看旗号,是五公主和六公主殿下。”
“她们这是要去哪?这个方向,好像是百味茶楼”
轿撵里,顾月熙信心满满,己经开始想象自己舌战群儒,力挽狂澜,最后在百姓的欢呼和七弟崇拜的目光中,潇洒离去的场景。
顾玲珑则是一路紧张地绞着手帕,心里七上八下。
很快,百味茶楼那三层高的飞檐斗拱,己经遥遥在望。
人声鼎沸,即便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叫好声,以及说书人那慷慨激昂的声音。
茶楼二楼的雅座,临窗的位置,一个女子斜倚在窗边。
她身穿一袭黑纱长裙,开叉极高,雪白的长腿若隐若现。她赤着一双玉足,其中一只还随意地勾着凳腿。偏生了张稚嫩的娃娃脸,身前却弧度惊人。
邻桌坐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早就心猿意马。
他们的视线,像一群苍蝇,黏在那片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和精致的脚踝上。想看,又不敢正大光明地看,只能借着举杯喝茶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去瞟。
那黑纱,那玉足,让他们口干舌燥,心里却又突突首跳。
其中一个胆子最大的,在同伴的几句吹捧和怂恿下,觉得自己又行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壮了壮胆,站起身来。
“这位姑娘,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不如”
他脸上堆着自以为潇洒的笑,正要迈步上前。
黑裙女子头都没回,依旧慵懒地看着楼下的闹剧,白皙的指尖从果盘里捻起一粒瓜子,随手一弹。
“啪!”
一声脆响。
那富家公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扭曲成一团。他“嗷”地一声惨叫,整个人抱着膝盖就跪了下去,疼得在地上打滚,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他的膝盖骨,像是被铁锤砸中,传来钻心的剧痛。
可地上,只有一小片碎裂的瓜子壳。
同桌的几个同伴都看傻了。他们只看到人走过去,然后人就倒下了。
再去看那黑裙女子,她还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邻桌剩下的人,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扶起同伴,丢下几锭银子,头也不回地跑了。整个二楼的其他茶客,也都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再不敢多看一眼。
女子对这些视线浑不在意,她面前的茶水未动,一双凤眼扫过楼下鼎沸的人群,似乎在等着什么。
她此行本是听闻宿敌在大靖的消息,特地赶来,没想到先听到了一场拙劣的戏。
女子心中不屑。
把凌霜月那种人的事迹,编成这种市井烂调,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此刻,楼下说书先生正讲到最精彩处。
他一拍醒木,声如洪钟: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白衣女子,眼中寒光一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惊鸿,无视了我大靖李将军的苦苦哀求,噗嗤一声!”
冷笑?黑裙女子差点笑出声。
凌霜月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会露出这种表情?杀人便杀了,她哪来那么多花样。
说书人声调拔高:“一颗斗大的头颅,带着不甘的鲜血,冲天而起!”
“气煞我也!”
“可恶!”
楼内,一群明显是托儿的闲汉,带头大声呼喊,随即又假惺惺地抹着眼泪。
“哎,李将军死得惨啊!”
“这妖妃,心肠何其歹毒!”
整个茶楼的气氛,被煽动到了顶点。
黑裙女子看着这番闹剧,眼中最后一丝兴致也消散了。
她本以为能听到些关于凌霜月现状的有用消息,结果全是些蠢货在自导自演。
她曾视凌霜月为毕生之敌,如今听着别人如此侮辱那个曾经强大到让她都感到棘手的对手,心中竟生出一丝烦躁。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愤怒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茶楼门口炸响。
“住口!你这胡说八道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