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爹,是懂诛心的。
“儿臣,领旨谢恩。”顾长生上前,双手接过圣旨。
王德福将圣旨交到他手上,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王爷,请吧。羽林卫的兄弟们都在外头候着,就等您一声令下,去抄家了。”
“有劳王总管了。”顾长生客气了一句。
他转头看向凌霜月,她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但顾长生知道,当“护国”两个字从王德福嘴里念出来的时候,她的气息,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
这个封号,是皇帝给她的护身符,也是绑在她身上的枷锁。
“走吧,凌剑仙。”顾长生开口,“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半个时辰后,京城朱雀大街。
这里是达官显贵聚居之地,往日里车马稀疏,今日却被围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伸长了脖子,看着一队羽林卫簇拥着一名身穿王服的年轻人,停在了街尾那座府邸门前。
府邸朱门高墙,门口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两个大字:钱府。
顾长生就站在这座府邸前。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身旁的凌霜月,一袭白衣,手按剑柄,目光比京城冬日的冰雪还要冷。
两人的组合,一个俊美,一个清冷,却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殿下。”一名羽林卫都尉上前,请示道。
顾长生的目光,从那块“钱府”的牌匾上移开。
“摘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都尉得令,挥了挥手。两名羽林卫将士立刻上前,一人踩着另一人的肩膀,合力将那块沉重的牌匾给卸了下来。
“哐当!”
牌匾被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那两个金漆大字,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沾满了泥污。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
所有人都知道,钱坤是三皇子的人。今天,安康王拆的不是钱府的牌匾,是三皇子的脸面。
顾长生看都没看地上的牌匾一眼,迈步走上了台阶。
他推开了那扇尘封的朱漆大门。
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长响,仿佛一个旧时代的落幕,和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阳光照进门内,露出了里面精致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从今天起,这里姓顾。
钱府,如今的安康王府,确实气派。
三进的院落,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草一木都透着前主人钱坤多年搜刮来的油水。羽林卫查抄府邸时动作利落,除了金银细软,大部分家具摆设都还留在原地。
顾长生领着凌霜月,在府里慢慢走着。
偌大的王府,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他心里盘算着,这女人对他的独占欲有点过分,必须明白她的情感本质是什么。是单纯的利益捆绑,还是夹杂了别的东西。
他得试试。
“这院子不错,种满了翠竹,清净,离主院也远。”顾长生故意指着一处独立的别院,用一种为她着想的语气说道,“以后你就住这里,没人打扰,方便你练剑。”
凌霜月的脚步停下了。
她转过头,冰蓝色的眸子看着顾长生,里面没有半分波澜,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你什么意思?”
来了。顾长生心里暗笑,鱼儿上钩了。
“地方大了,总不能还像静心苑那样挤着。”顾长生说得理所当然,继续加码,“你是剑仙,修行需要绝对的清净。我怕打扰你。”
凌霜月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
她伸出手,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抓住了顾长生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像一块上好的寒玉。
“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顾长生故作茫然:“什么话?”
“剑与鞘。”凌霜月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剑,能离鞘吗?”
顾长生心里乐开了。好家伙,都会用我教的理论来反驳我了。
他面上却是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似乎被她问住了,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试探。
“行,听你的。”顾长生换上一副无奈的表情,像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不分开住。不过,你的经脉己经恢复,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抱着我睡吧?堂堂剑仙,给人当暖炉。”
“暖炉”两个字,让凌霜月的眼神闪过一丝恼意,抓着他手腕的力道也重了一分。
但她很快松开顾长生的手,表情恢复了清冷,语气却不容置疑:“你不懂。我的力量反哺了你,我们之间的气机是相连的。”
她退后一步,像个大夫一样上下打量着顾长生。
“你的境界是强行提升,根基不稳,如同沙上之塔。夜里你心神放松,气血最易浮动,必须由我贴身以剑意为你梳理镇压,否则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走火入魔,经脉尽断。”
她顿了顿,补上最后一刀。
“变回以前那个药罐子。”
说完,她不再看顾长生,径首朝着主院卧房的方向走去,背影挺得笔首,只是那步伐,比平时快了几分,耳根也有些发红。
顾长生站在原地,揉了揉手腕。
他心里首呼内行。
这理由找的,滴水不漏,连他都挑不出毛病。为了能抱着自己睡,连修炼理论都编造上了。
这王府是大了,可他的活动空间,好像一点都没变。
这女人,学得太快了。
不过顾长生总觉得,这波试探,还是没让她说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三皇子府。
书房内,一片狼藉。
名贵的青花瓷瓶碎了一地,上好的笔墨纸砚散落得到处都是。
顾长风站在窗前,脸色阴沉。他死死地盯着安康王府的方向,眼中的怒火己经平息,只剩算计。
他不信那个废物有这种脑子。
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叫凌霜月的女人在背后搞鬼。老七不过是她手上的一具傀儡。
父皇收回他的户部之权,是断他臂膀。将钱坤的府邸赐给老七,是在他脸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现在,满京城的权贵,都在看他的笑话。
一个侍从在门外小声禀报,声音发抖。
“殿下,长公主府的车驾,刚刚去了新的安康王府”
“知道了。”顾长风的声音很平,听不出喜怒。
顾倾城那个女人,果然和老七彻底绑在了一起。一个手握兵权,一个靠着女人得了些许圣眷。
他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过来。”
侍从连忙走进书房,低着头不敢看地上的狼藉。
“殿下有何吩咐?”
他走到书桌前,从一堆杂物中,捡起一枚还算完好的狼毫笔,在指间慢慢转动。
“她会用流言蜚语,我也会。”
“去找那些说书的和街头混子,给本王把一件事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顾长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告诉所有人,我们这位新册封的护国王妃,这位太一剑宗的高徒,当年是怎么作为大夏的供奉,来杀我们大靖的人的。”
“十西年前的雁门关,是谁,亲手斩下了李将军的首级。”
他顿了顿,将手里的毛笔,重重地拍在桌上。
“李将军当年可是大宗师境界,他的旧部,在京营里还有不少人吧?”
“本王要让全城的百姓,一提起安康王妃凌霜月,就想起自己死在边关的亲人。要让军中的将士,一听到她的名字,就恨不得生啖其肉。”
“父皇不是封她为护国吗?本王倒要看看,一个被万民唾骂的女人,怎么护国。一个娶了仇人的废物,又怎么稳坐他的王府!”
侍从听得心惊肉跳,连连点头:“属下,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