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宝珍楼。
作为京城最负盛名的珠宝行,这里向来是贵妇名媛的聚集地。
掌柜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脸上堆满了笑。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穿着体面的仆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气势很足。
“掌柜的。”那仆人声音不小,带着一股子傲气,“把你们这儿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爷,不知是哪家府上的?”
“户部,钱府。”仆人下巴一扬,“我家老爷最近手头宽裕,想给夫人和几位姨娘添些首饰。”
户部钱府?
掌柜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是那个员外郎钱坤?
他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怎么突然转性了?
掌柜的心里犯嘀咕,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立刻让人把压箱底的好货都拿了出来。
那仆人挑挑拣拣,最后指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的凤凰步摇和一对成色极佳的羊脂玉镯。
“就这两样,先给我包起来。”
掌柜的喜上眉梢:“这位爷,一共是一千二百两。”
“先付一百两定金。”仆人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柜台上,“剩下的,明天我家老爷会派人来取货结账。记住了,东西给我收好,要是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
说完,带着小厮,扬长而去。
店里其他的客人,早就竖着耳朵在听了。
“听见没?户部钱坤,出手就是一千多两!”
“我的天,他不是说刚在醉仙坊为那个苏如烟一掷百金吗?怎么还有钱买这个?”
“看来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他真是发了天大的横财了!”
掌柜的笑眯眯地收起银票,对着旁边议论的贵妇说道:“几位夫人有所不知,钱府的管家说了,这还只是给夫人的。他家那位养在外面的,前几天刚买走一支八百两的南海珍珠步摇呢!”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同样的事情,在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以及最著名的古玩店“多宝斋”同时上演。
“钱府”的仆人,无一例外,都是一副暴发户的张扬姿态。
他们专挑最贵的看,专问最稀有的。
订了江南进贡的云锦,定了前朝的官窑瓷器。
每一家都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定金,和一句“我家老爷不差钱”。
不到半天功夫,户部员外郎钱坤“豪掷千金”的消息,就插上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之前还只是市井流言,现在有了各大商铺掌柜的亲口证实,一下子就变得铁证如山。
钱坤,真的发大财了!
醉仙坊,雅间内。
苏如烟纤纤玉指拨动着琵琶弦,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她抬起头,看向斜倚在软榻上的云舒。
“云姐姐,京城里的鱼,都疯了。”
云舒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带着慵懒的笑意。
“这位七殿下,还真是懂得怎么诛心。”
苏如烟浅浅一笑:“是啊,他这一手,不光是让外面的人相信钱坤有钱,更是要把钱坤的后院,彻底点着。”
云舒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那个钱夫人,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妒妇。丈夫发了财,不先想着自己,反而先给外室买八百两的步摇。这口气,她要是能咽下去,我云舒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她看向苏如烟,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下一步,该我们送一份大礼给钱夫人了。”
苏如烟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姐姐,我只是好奇。”她的声音很轻,“这位七殿下,心机深沉,手段狠辣,远非传闻中那个废物皇子。你这笔投资,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他连本带利,全都吞下去吗?”
云舒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
“吞下去?”她站起身,走到苏如烟身边,与她并肩而立,“如烟,你要记住。生意场上,最怕的不是对手太强,而是找不到一个值得你押上全部身家的对手。”
她的目光穿过窗户,仿佛看到了静心苑的方向。
“现在看来,我好像找到了。”
“那封信,让人送过去吧。记得,要送到钱夫人手里,千万别让别人截了去。”
钱府。
钱坤的正妻柳氏,正坐在堂屋里,听着嬷嬷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发白。
“你说什么?那个老东西,真的去宝珍楼和锦绣阁,给那几个狐狸精定了几千两的东西?”
柳氏的声音尖利,手里的茶杯被她捏得咯咯作响。
“回夫人,外面都传遍了。”嬷嬷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几家店铺的掌柜都亲口证实了,定金都付了。”
“好,好一个钱坤!”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我嫁给他二十年,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连买根珠钗都要犹豫再三。他倒好,发了财,全便宜了外面那些骚蹄子!”
这几天,外面关于钱坤发横财的谣言,她不是没听说。
她原本还存着一丝幻想,以为是丈夫走了运,自己也能跟着享福。
可现在,现实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钱是有了,但一分都没落到她这个正妻的口袋里。
“夫人,您消消气。”嬷嬷劝道,“老爷他也许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柳氏冷笑一声,“我看他精明得很!知道把钱花在什么地方,能让他快活!”
就在柳氏怒火攻心,盘算着等钱坤回来怎么跟他大闹一场时,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
“又怎么了?天塌下来了?”柳氏没好气地喝道。
“不是”小丫鬟喘着气,从怀里拿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刚才有人从墙外扔进来的,说是给夫人您的。”
柳氏皱着眉,接过那封信。
信封上,只有“钱夫人亲启”五个字。
她狐疑地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变得惨白。
信上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个地址。
城南,百花巷,甲三号。
地址下面,还附着一张票据的拓印本。
是宝珍楼的票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南海珍珠步摇,一支,八百两。
柳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票据,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想起来了,前几天,她在永宁侯府的赏花宴上,听人说起过这件事。
当时她还不信,只当是那些长舌妇嚼舌根。
可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
地址,物证,全都对上了。
那个天杀的钱坤,不光在外面养了女人,还敢如此一掷千金地讨好那个狐狸精!
“备车!”柳氏咬牙切齿。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嬷嬷大惊失色。
“去捉奸!”柳氏一把将信纸攥成一团,眼中满是疯狂的恨意,“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敢花我钱家的钱!”
她风风火火地冲出府门,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首奔城南百花巷。
百花巷,甲三号。
这是一座看起来颇为雅致的小院。
院门被一脚踹开。
柳氏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带着人冲了进去。
屋里,一个穿着粉色纱裙,身段妖娆的年轻女子正在对镜梳妆,听到动静,吓了一跳。
她刚一回头,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
柳氏揪住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啊!你们是什么人?敢打我!”女子尖叫着挣扎。
“打的就是你这个偷汉子的狐狸精!”柳氏一边打一边骂,“让你勾引我家老爷,让你花我钱家的钱!”
她一眼就看到了女子梳妆台上那支光彩夺目的南海珍珠步摇。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柳氏一把抢过步摇,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女子看得目眦欲裂,心疼得首叫唤。
院外的邻居早就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这不是户部钱大人的外室吗?”
“看样子,是正房夫人找上门来了!”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柳氏带来的家丁,将院门堵住,任由里面闹得天翻地覆,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柳氏打累了,便让人把那女子捆了起来,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名贵字画
每翻出一件值钱的东西,柳氏的怒火就更盛一分。
这些,都是那个死鬼钱坤用钱家的钱,给这个狐狸精置办的!
“给我搬!全都给我搬回府里去!”
柳氏一声令下,眼中闪着快意的光,“这屋里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们钱家的!一件都不许留给这个贱人!”
家丁们立刻动手。
一时间,搬动箱柜的声响,桌椅的拖拽声,女人的哭喊声,混杂在一起。
整个百花巷,都在看一场正妻带人抄家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