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还是顾长生先沉不住气。
“我说,凌大剑仙,你到底想怎么样?总不能就这么压我一夜吧?”他的声音从被子下面传来,闷闷的。
凌霜月身体一僵,这才意识到两人姿势的不妥,脸颊有些发烫。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松开了压制。
顾长生立刻翻过身,大口喘着气,整理着凌乱的衣袍坐起身,没好气地看着她。
凌霜月避开他的视线,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张脸,侧对着他。
那白皙的耳根,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红。
“怎么不说话?”
“一流先天,就这点本事?”凌霜月冷不丁地开口,“我还以为,你突破了有多厉害。”
顾长生一噎,这女人,就是在戏弄自己,报复他之前看她笑话。
“我错了,我认输。”顾长生光棍地承认,“我打不过你,行了吧?凌大剑仙,你最厉害。”
听到他服软,凌霜月心里的那点得意快要藏不住。
她转过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首首地看着他,问:“那以后,还敢不敢反抗了?”
“不敢不敢。”顾长生举手投降,“我算是知道了,就算我成了传说中的陆地神仙,在你这位真仙面前,也还是个弟弟。”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成功地让气氛缓和了下来。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你我之间,又何必分什么高下。”她低声说。
“不分高下可以。”顾长生却摇了摇头,他看着凌霜月的侧脸,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情,“但凌剑仙,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凌霜月身体一僵。
约定?
“我们是盟友。”顾长生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我需要你的力量来对付三皇子,为你将来的复仇铺路。而你,也需要我能带给你的好处,来恢复实力,重回巅峰。”
“这是一个平等的合作关系。既然是合作,自然要清楚彼此的实力和底牌。我今晚的行为,或许鲁莽了些,但我的目的,只是想确认一下我们这个联盟里,我自己的定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我清楚了。你是我们这个联盟里最锋利的剑,而我,是那个握剑的人。这个定位,我很满意。”
盟友
合作关系
握剑的人
这些词,每一个都正确无比,清晰无比。
凌霜月找不到任何问题。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听到这些话从顾长生嘴里说出来时,刚刚玩闹时的快乐和得意就迅速消散。
这两个词,像两根无形的冰刺,扎进凌霜月的心里。
这两个词太冰冷,太遥远。
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线。界线这边是他,那边是她,中间隔着名为“利益”的深渊。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流淌的生机,是他的温度带来的。她能感觉到他的气血,在自己身边奔涌不息。
这不是合作。
他不懂。
顾长生看着她变幻的神色,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他这套说辞,逻辑严密,权责分明,既肯定了她的核心价值,又明确了未来的合作方向,堪称完美。
怎么还是不满意?
难道是嫌“锋利的剑”这个定位不够尊重?
他看着这个女人,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这位剑仙,该不会是想当那个“握着”他的人吧?
这个想法让他背后一凉。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主动出击,把话挑明。
“凌剑仙,你是不是觉得,由我来主导计划,让你不满了?”
被子里的人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顾长生继续试探:“要不这样,以后我们商量着来,以后赚钱了,你七我三不对,你六我西,你拿大头,行不行?”
他小心翼翼地抛出条件,观察着她的反应。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顾长生心里咯噔一下。
“你说的对。”
许久,凌霜月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拉起被子,盖住半个脑袋,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顾长生看着她那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越发不安了。
盟友这个词,不对吗?
既肯定了她的价值,又划清了彼此的界限,完美地体现了他们“互利共赢”的合作精神。
那她这副闹别扭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顾长生的脑子飞速运转,将所有的变量都过了一遍。
他,凌霜月,三皇子
还有一个,云舒。
对,就是那个女人。
顾长生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云舒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在凌霜月面前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个场景。
云舒摇着酒杯,用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看着凌霜月,嘴里说着:“想让一个男人离不开你?光靠信任可不够,你得让他知道,谁才是主人。”
然后,这个在人情世故方面单纯得像一张白纸的女剑仙,就信了。
她把云舒教的那些cpu男人的手段,当成了维系盟友关系的圣经。
顾长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这女人虽然在剑道上天赋异禀,但在其他事情上,怕和个无知少女没什么区别。别人教她东,她绝不往西。
想到这里,顾长生非但没轻松,反而感觉后背有点发凉。
要是她钻牛角尖,那就不好了。
他清了清嗓子,决定最后再挣扎一下,试图把关系掰回正轨。
“凌剑仙,我们的合作,我是很有诚意的。”
他刻意加重了“合作”两个字。
“现在你恢复了修为,我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正是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我们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闹起别扭了?”
良久,被子里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
“没闹别扭。”
这声音,听着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顾长生彻底没辙了。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天命之女凌霜月道心出现剧烈波动,对宿主产生极强的“归属”执念!】
归属执念?
顾长生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还是系统给力。
他之前的思路全错了。
女人总是敏感多疑的,特别是受过伤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在计较谁主谁次,也不是不满他这个凡人来主导计划。
她是被“合作”和“盟友”这两个词刺伤了。
这些词,听起来公事公办,意味着随时可以拆伙,随时可以一拍两散。
她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一个利益均沾的伙伴,而是一种绝对的,不会被再次抛弃的安全感。
她要的,是归属。
想通了这一点,顾长生再看她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读懂了里面的情绪。
那不是质问,而是偏执的索求。
他伸手,想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缓和一下气氛。
手刚伸到一半,凌霜月猛地偏头躲开,眼神里的温度降了下去,带着一丝警告。
果然。
她拒绝的不是他的触碰,而是他那种试图蒙混过关的轻佻态度。
顾长生的手在半空停住,然后收了回来。他脸上的玩笑神色也跟着收敛,语气变得认真。
“我用错词了。”
他看着她,声音很低,却很肯定。
“我们之间,不是合作。”
凌霜月身体微微一动,偏着头,没有看他,但紧绷的肩膀线条却泄露了她的专注。
“凌剑仙,你还没明白吗?”
顾长生往前凑近了些,再次伸手,这一次,他的动作很慢,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指腹的温度,让她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再躲开。
“我能突破到先天,不是因为丹药,也不是因为运气。”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蛊惑。
“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