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纫芝盯着眼前这碗黑乎乎的补药,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自家丈夫。
周湛:“……”
媳妇儿的请求,还能驳回不成?
更别提还是深爱自己的媳妇儿了,把命给她都成。
“媳妇儿,喝不下就放着吧,等会我来解决。”
林纫芝瞬间眉开眼笑。
虽说进补是好事,但这也太补了!幸好有周湛这个“人体回收站”帮忙分担。
除了两位母亲的爱太过沉重外,林纫芝这个月子坐得相当舒适。
她当初特意算好时间在秋季生产,这会儿天高气爽,心情都跟着明朗不少。
更难得的是,林昭华和俞纹心都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只要不影响身体健康,她们都尽量满足林纫芝的一些“超前”想法。
林纫芝知道后世那套科学坐月子的方法未必适合所有人,任何方法都得因地适宜、因人而异。
就比如洗头这件事,要是一个体质虚的人,学她在月子里洗头,又没做好防护,那不是自己上赶着给身体找罪受吗?
好在林纫芝身子骨很好,她想洗头的时候,就选在正午时分,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周湛全程亲力亲为,洗完后第一时间用干毛巾把头发擦干。
浑身清爽了,整个月子期间,林纫芝都保持着愉悦的心情。
原本生双胞胎最好坐满双月子,但她恢复得太好,在用了俞家祖传的保养方子后,身体素质远胜生产前,林纫芝一个月就活蹦乱跳了。
进入十月,就在月子快结束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周湛火急火燎地冲进房间,连平日雷打不动的换衣服程序都忘了。
他有满肚子话要说,最后却只化为几个字:“……媳妇儿,结束了。”
林纫芝愣了愣,看了眼日历,顿时明白过来。
她也不自觉扬起嘴角,重重点头:“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确实,随着那伙人的倒台,不用俞纹心转述,林纫芝自己都能感受到家属院气氛的变化。
院里的笑声更响了,人们说话的音量也明显提高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纫芝终于坐完月子,痛痛快快洗了个彻底的澡。
吃饭时,一家人商量起满月酒的事。
林纫芝的想法是不宜大办。毕竟这一个月都处在特殊时期。
再加之周老爷子和周承钧,在这次事件中出力不小,现在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挤破头想登上周家这艘大船。
周家经此一事必然会更进一步,第二代、第三代又是明摆的栋梁之材。
林纫芝很清醒,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其他周家人一样,低调踏实工作,专心培养第四代。
“说得太对了!”林昭华满眼喜爱地看着儿媳妇,顺带赞赏地看了眼好儿子。
瞧瞧,瞧瞧!
所以为什么要门当户对啊!
要是换个眼皮子浅的,这会儿怕是早就飘到天上去了。
一时的风光算什么?难的是世世代代长盛不衰!
林昭华感慨完后,又庆幸不已:“芝芝,你这孩子生得真是时候,妈刚好避开了,要不然现在在京市非得被烦死不可。”
上班时被同事层层包围,下班还得应付各种拜访,光是想象那个场面,就让人头皮发麻。
周湛幽幽接话:“妈您是无事一身轻了,两位婶婶和弟弟妹妹他们,快被群众的热情淹没了。偏偏爷爷还不许他们请假,说是要照常上班。”
林昭华干笑两声,“老爷子做得对!要是这时候请假,别人该说咱们周家人得势就翘尾巴了。”
她再次庆幸自己因为双胞胎请了长假,等她回去,这阵风头应该就过去了。
就是苦了两位妯娌咯!
林昭华强压住上扬的嘴角,转而说起:“既然不大办,那咱们也得提前准备回礼。”
俞纹心点点头:“准备些红鸡蛋,再搭一小块布料。正好囡囡这里布料多,够用。”
林纫芝也赞同,虽然他们家条件确实好,存折上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但在家属院这种集体环境中,还是随大流最稳妥。
这时期鸡蛋供应紧张,家家户户都得凭票购买。
虽说产妇有特殊配额,可自家预估后需要的量有点大,家里的蛋票全部用完了,也还是不够。
这天一大早,俞纹心就骑着自行车来到向阳村,村里几乎家家养鸡,她寻思着能多换些鸡蛋。
刚到村口,就看见大槐树下围了比平日更多的人。俞纹心停好自行车走近,发现大娘们个个神色凝重,时不时朝村西头张望。
“大妹子来啦?”一个穿着蓝布衫的熟识大娘迎上来。
俞纹心笑着点头,压低声音道:“大娘,我家要办满月酒,急需鸡蛋,您看……”
蓝布衫大娘眼睛一亮,可很快又露出为难的神色,拉着俞纹心的骼膊,小声商量:“妹子,咱能不能稍等会儿?俺们这儿正说到紧要处呢。”
俞纹心自然应允,除了这儿,她也不知道还能上哪儿换到这么多鸡蛋,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见她同意,大娘顿时笑开了花,拉着她挤进人堆,凑在她耳边悄声说。
“公社领导今儿下来视察,刚才有人看见王有田眼睛红得跟要滴血似的……唉,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王有田?”俞纹心愣了愣,她隐约听过向阳村有这么个苦命人,“是不是那个……孩子被拐走的那家?”
大娘重重点头,眼圈瞬间就红了:“可不是嘛!四代单传的宝贝疙瘩,才三岁就叫人贩子拐走了。找着的时候……”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用手抹了把眼泪。
旁边一个婶子凑过来,咬牙切齿地接话:“本来都有证人指认了,那些人贩子该吃枪子儿的!可公社割尾会的张主任收了黑钱,硬是把案子压下来,非说小平安是自己走丢的!”
俞纹心听得心头一紧,那婶子继续愤愤道:“老两口受不住打击,一个冬天就先后没了。有田他媳妇更是……抱着孩子的小棉袄,在房梁上……”
她吸了吸鼻子,才继续道:“好好一个家,就剩有田一个。这些年来,他整天在家里磨镰刀,跟个活死人没两样……”
大娘擦了擦眼泪,正要带俞纹心去家里取鸡蛋,突然——
“铛!铛!铛!”
村西头传来几声震天的锣响,紧接着是男人嘶哑的咆哮,穿透了整个村庄:“张富贵!刘老根!你们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