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长海被戳到痛处,转身作势要走:“好你个老竽头,你别得意太早!我这就回展位守着,没准这会儿就有小日子……”
话说到一半,孙长海目光扫过那块素净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局域,突然卡了壳。
于洋见状,更加得意地凑上前:“怎么样,好看不,看出门道没?”
“你这审美……”孙长海表情复杂,“别是签了个小日子的单,高兴傻了?”
“瞎了你的眼!这可是林顾问亲自布置的!”
孙长海立刻改口:“那肯定是我没领悟到其中的精髓。”
于洋哈哈大笑,搂住他肩膀:“不怪你兄弟,咱都是俗人,欣赏不来什么侘寂美学。但架不住樱花国和华侨喜欢啊!”
他越说越得意,“不是老子吹牛,那些宣纸厂啊、湖笔厂啊、紫砂壶厂啊,都来求我腾位置,就这一块,现在可是风水宝地。”
孙长海相信他没吹牛,就这一会儿功夫,来问价的客商就没断过。
他酸溜溜地说:“把你得意坏了吧,那几个可都是创汇大户。”
于洋昂起下巴:“那可不!要不是林顾问,人家啥时候这么客气过?咱也狐假虎威了一番!”
“那你答应了?”
“哪能啊!”于洋正色道:“这都是林顾问布置的,不懂就不能瞎碰,坏了事怎么办?”
于洋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他每天离开前都要做记号,第二天检查位置。即使现在展台有空位置,他也不敢随意添放。
于洋答应帮那几个厂的人问问,虽说都是给国家创汇,但他肯定是要等林纫芝点头的。
孙长海放下心,“是得这样。林顾问懂得多,咱们拿不准的多问问,听她的准没错。”
说完,他急吼吼离开,头也不回地嚷嚷:“不跟你这瞎白话了,我得去等小日子订单了。”
看着孙厂长火急火燎的背影,于洋站在原地,笑骂了几句。
远在京市的西山,周老爷子刚撂下电话,兴奋得在书房里直转悠。
满肚子的激动像烧开的水咕噜冒泡,却硬是找不到人说道。
自家老伴儿在睡觉,那几个老战友更是心眼比针尖还小,现在连他电话都不接了。
真他爹的不是玩意儿!
周老爷子背着手来回踱了几圈,鞋底快把地毯都磨出火星子了。
他脑子里闪过几十号人名,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亮了,“就他了!”
周老爷子一个箭步窜到电话旁,抓起听筒就拨号,那边刚接通,他嗓门洪亮得能把房顶掀了。
“喂!老林!给你报个天大的喜!咱家孙女合作的那个丝织厂,创汇一百八十七万!单位是万!美元!听见没?!”
电话那头的林怀生正愁没人眩耀呢,这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当即笑骂道:
“好你个周大炮,消息比老子还慢半拍,我早知道了!
不过你话说清楚,啥你家的,那是我亲孙女!你个老小子别在那儿胡咧咧!”
周峻岳嘿嘿直笑,眼睛眯起:“你这见外了不是!你孙女不就是我孙女?都一家人了,分那么清干啥!
我告诉你,还不止丝织厂呢,陶瓷厂、金属厂那几个,加起来也搞了七八十万。
这才三天!三天啊!咱家的孩子,就是争气!”
即使知道对方看不到,周老爷子还是用力竖起大拇指。
林老爷子心里早把那几个数字背得滚瓜烂熟,可再从别人嘴里听见,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上扬。
“那是!芝芝这回可给咱们长脸了。就是听说她自个儿的苏绣还没开张……
唉,我就担心囡囡心里难受。那群洋鬼子,就是没眼光!”
一提这茬,周老爷子火气“噌”就上来了,吹胡子瞪眼:“我仔细打听过了,哪是不要啊,分明是他们想压价!
呸!强盗就是强盗,还想占便宜,他们咋不直接伸手要呢!
要老头子我说啊,芝芝不降价就对了!洋鬼子没钱还想买宝贝?做梦去吧!”
他们这群老革命,就没几个对外国人是有好感的,两个老家伙越说越气。
你一句“洋鬼子没安好心”,我一句“当年就没少抢咱好东西”,同仇敌忾地骂了足足二十分钟,这才觉得胸口那口气顺了点。
临挂电话前,还不忘约好随时互通消息,这才意犹未尽地撂了电话。
——
“这都第四天了,那个苏绣展台总该降价了吧?”
“不得不说,她的作品确实绝妙非凡,令人惊叹……我一个不喜欢华国文化的人都心动。”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你说得是对的,更难的是十分具有开创性,可惜是华国人…”
“那也不能这个价格,她在做梦!我们都不买,一定能逼得她降价!”
玛格丽特女士微微挑眉,在宾馆休养的这几天里,她耳边的传闻就没断过。
听说华国今年出了不少惊艳的设计,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个定价惊人的苏绣个人展台。
没想到今天刚一来,又听到了有关这个展台的消息,出于好奇,玛格丽特女士顺着指引找了过去。
一进展台,她目光立刻被那幅《天鹅湖》攥住。
月光下的湖面用银线细密绣成,波光粼粼,一黑一白两只天鹅,在正反两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姿态,在静谧的湖面上翩翩起舞,耳边仿佛能听到音乐。
“这太美妙了……”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玛格丽特女士?”
玛格丽特抬头,湛蓝的眼睛瞬间睁大:“林女士!怎么会是你?”她快步上前,一脸欣喜道:“上帝,这真是太巧了!”
林纫芝也露出惊喜的笑容:“您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多亏了你,我现在好极了。”玛格丽特女士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些绣品,“这些……都是你的作品吗?”
“是的,这些都是苏绣,我们华国的传统技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