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
尼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头呢?
——头他妈去哪了?!
尼罗的鳞片在发抖,牙关也在打颤。
就在这时,一条鱼感脉冲轰进他的鳄感腺。
【我没事!】
尼罗:“???”
他伸手,一把拎起那具无头的尸体摇了两下。
尸体软趴趴,头不在,气都没了。
这特么象是没事的样子?!
不对,段哥从哪里给我发的鱼感信?!
尼罗虽然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但那条鱼感信号的确真切传来。
心口那股乱流稍微压了下去,他转头,看向西里尔。
那女人还在抖。
声音哽咽:“不是……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啊,段哥,你死了,我怎么向钟姐交代?”
“好了,别丧了。”尼罗后怕地说,“段哥没事。”
西里尔一愣。
“???”
她指着那具尸体——软趴趴,头不在,气都没了,这特么象是没事的样子?!
尼罗刚要解释。
“嗒嗒嗒——!”
甬道尽头忽然传来一阵疾速脚步声,同时,一道电声指令在回音中被放大:
【长安司执法组,全员听令!】
【目标锁定——404特务局,就在前方两公里!】
【优先目标:营救段特执!】
【全速前进!!】
……
……
石井泗郎踏入。
四刽同时行礼。
石井没有抬头,只淡淡扫了一眼刑台上的“鬼鲛”。
苟生立刻上前汇报:“缝合完毕。鬼鲛首级完整,可随时进行毒株提取。”
作为“太保级”的特务,石井泗郎一向谨慎,红瞳亮起扫描,光线掠过尸体的每一寸肌理。
这才确认:“……竟然真死了。”
唇角微挑。
“都用不着我出手。”
“鬼鲛死了,那长安也完蛋了。”
他走近,抬手。
一枚半融的红玉轮在手掌浮现,中心悬着一颗人类心脏大小的“脓囊”,其内流淌着旋涡状的黑血。
这便是古钥【倭疫祸流】。
瘟疫型古钥,串行【7-31】。
能跳过任何毒株孵化周期,直接催化源疫链反应,在瞬间引爆灾变。
石井泗郎低声吐出咒令:“涡疫,激活。”
空气立刻起涟漪。
囚缸里的液体跟着起波,微红的液光映出无数具漂浮的身影。
八千具。
八千具海沟族的残体。
他们的鳃在开合。
眼珠缓缓上翻。
那是被强行唤醒的“群体残识”。
他们曾被古钥“涡疫祸流”收魂,灵识被抽空,肉身被炼作毒源。
可当“持钥者”靠近,体内的本能,再次被唤起。
这就是他们的“回光返照”。
然后,他们看到了——
刑台上。
那具被银线穿颈、缠躯、钉死的“鬼鲛”。
他们看着那具身躯,
仿佛看到了自己。
当年,
他们被押上实验台。
注入药液。
拆鳍。
取鳞。
一点点被拆解成“原料”。
如今,鬼鲛的姿势,竟与他们当时一模一样。
药液在囚缸里翻涌,映亮他们灰白的鳃。
他们的身体其实早已死去,可就在这一刻,某种“族群记忆”逼着他们动。
他们想拍打壁面。
想挣脱。
甚至想撕开鳃膜,只为发出一点声音。
但他们只是“回光返照”,只有丁点的“鱼感”残存。
他们动不了,也喊不出。
唯一能做的,是让仅剩的“鱼感”,去驱动那些已经腐烂的肌肉,挤出鳃腔里,最后一丝气。
气泡升起。
那就是他们所能发出的,最后的语言。
“鬼鲛大人——”
气泡碎裂。
声音在液体中散成碎片,被压抑成无声的哀嚎。
而囚缸外——
四刽却在笑。
“我们要成功了!”
“鬼鲛毒株提取完成后,涡疫就能发动!”
“404将沦为人间地狱,夏碑也救不了!”
是的,他们笑得欢,他们一点也不在意404的死活。
在《城统教培》体系下长大的他们,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404早就是要被清空的局域,那是“废人收容带”,是旧时代错误的延伸。
若不焚毁,城统的秩序就无法更新。
他们负责按下‘清除键’,将因此被写进“城统史”。
不是罪行!
而是荣耀。
…
“——最后一步。”
“提取母株。”
石井泗郎抬起手。
古钥内的脓囊骤然胀大,壁膜鼓起,表面浮现出一片细密的“吸孔”。
“滋——”
黑红色的纤维束从脓囊底部甩出,带着尖锐的嘶鸣,笔直刺向鬼鲛的头颅——
却在距离皮肤不到一寸时,猛地停住。
纤维僵在半空。
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卡死。
脓囊表膜还在微微震动,吸孔在蠕动,象是在“嗅探”什么,可那根纤维,却再也不敢前进一步。
空气里,浮出一丝诡异的错乱。
四刽对视一眼,神色全变。
金刚狼皱眉:“为什么停住?”
盲穆的神经一紧,几乎脱口而出:“除非……”
他声音发颤,“除非,刑台上的东西不是死物!”
长雄猛地转头,脸色煞白。
“你是说……那鬼鲛还活着?”
苟生的喉结轻轻一动,声音发干:“石井大人的古钥只会对‘死物’激活提取。若中途停滞……”
她艰难吐出那句判语:“只有一种可能。”
“鬼鲛之前死了,但他又活了。”
短暂的沉默。
然后。
长雄爆出一声低吼:“怎么可能?!”
“咚。”
低频震动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来自囚缸。
而是来自刑台。
那颗被银线缝合、早已被判死的鬼鲛头颅,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一震。
“咚。”
第二声。
更重,更深。
声音从内部传出,低沉而黏稠,象一口封了太久的棺盖,被人从里面推开。
“……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怎、怎么回事?!”
苟生的瞳孔骤缩,指尖发抖,迅速掏出声波探针。
“嘶——”仪器亮起脉冲光。
数据流在虚屏上疯狂跳动。
她盯着那串读数,脸色瞬间发白。
“鬼鲛——没死!”
“或者说……”
“他能在生与死之间转换!”
“既生又死,既死又生……”
她的声音嘶哑得象在宣告一个禁忌真理:“这才是真相!”
长雄失声咆哮:“什么鬼?!他是——肖申克的狗吗?!”
废城纪333年,量子力学兴起。
那一理论宣称——在未被观测前,肖申克的狗可同时处于两种状态。
被确认之前,它既生又死。
生与死同眠,真与假共存。
它从未被真正定义。
那一刻,四刽全都愣住。
空气静得诡异,连呼吸声都象被抽空。
他们看着那颗鲛首——
它在寂静中,又动了一下。
“现在怎么办?”
“等石井大人定夺!——重新杀他!!”
…
石井泗郎僵立在原地。
红瞳剧烈闪铄,象两团被压抑的火。
他承认,刚才鬼鲛的死,确实也骗过了他。
他本该第一时间回收古钥,再亲手终结那具鲛体,但手,却没有抬起来。
因为那一刻,一个名字,闯进了他的脑海。
——阿丽莎。
那位被他亲手判为“叛徒”的界行者。
那场所谓的“斩首行动”。
难道……也是这样?!
“阿丽莎不是叛徒……她是被鬼鲛骗了!”
“鬼鲛用假死骗过她的古钥……就象刚刚骗过我一样!”
“所以,阿丽莎不是间谍?!”
“这……这特娘全都是鬼鲛的……反间计!!”
“可我的举报信已经传送到总局了……”
石井泗郎心跳失控,整个人开始摇晃,作为“太保级”的特务被玩弄成这样,简直比杀了他更难受。
“耍我!”
“不可原谅!!”
空气在这一声怒吼中塌陷。
苟生急忙出声:“太保息怒!就算他是假死,但中了‘缝合复原术’,战力早已被剥夺——他没有即战力了!”
话音未落。
“啪。”
一根银线崩断。
然后是第二根。
第三根。
“嘣嘣嘣!”
银线在空气中乱飞,像被扯断的神经,带着金属的尖啸。
刑台上的鲛首,缓缓抬起。
那双原本浑浊、死寂的眼睛,在下一秒——骤然亮起。
银色魂焰,象一轮新日,在死寂中燃烧。
那一刻,整座囚缸区的光都被它吞没。
被光所照,四大刽手脸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
盲穆的声波阵瞬间溃散。
苟生手里的银线自动倒卷,狠狠缠上她自己的手腕。
“他还有战力!t8以上!这……不可能——”
长雄的炮体在发颤,准星漂移,连锁定系统都无法稳定。
那不是情绪上的恐惧,而是生理层面的压制。
t6巅峰的机战体,一旦面对高出两阶的生命,神经中枢会被迫共振。
长雄全身的金属都在抖。
这足以确认一个事实:眼前的“鬼鲛”,已超越t8。
“怎、怎么可能?!他也吃药了?!”
…
段洛很急!
他的鱼感清淅捕捉到——
长安司执法队,距离仅剩两公里。
尼罗和西里尔,也抱着那无头体赶来了。
他原本想发鱼感短信,叫尼罗拦住长安司的人。
但他知道,鳄人下手太重。
若一不小心出人命,海沟族和长安司的合作将彻底破裂。
可他,又不能让他们破坏自己的“好戏”。
为今之计——
速战速决。
就是这一刻。
段洛再无掩藏。
战力全开。
发动究极特性——
“ss鬼化!”
眼瞳中的银焰骤然炸开,由内而外泛出黄金的光流。
银,转为金。
金焰翻卷,倒映进石井的红瞳。
两种意志,在精神的深渊里,对峙。
也在同一瞬。
八千具海沟族的尸体,像被某个梦同时唤醒。
他们感知到了那股熟悉的“意志”。
鬼鲛,苏醒了。
“咚——”
低频回荡。那是段洛的鱼感鼓动。
也是,海沟族的集体回应。
无数囚缸开始共振。
段洛抬起手。
掌影映着魂火,低声唤:
“回家了!”
那声音象是落入梦中的召唤。
他额头的皮肤微微颤动。一道浅浅的弧形凹槽,在光中浮现。
下一瞬——
【?】
符印亮起。
一道圆环光标旋转点燃,如同一个“归途的门”被彻底打开。
“咻——!”
一缕魂火,从最近的一具海沟族尸体的鱼感腺升起。
那魂火微弱,却极亮,如萤火一般。
接着第二缕、第三缕……
“咻!咻!咻——!!”
八千道魂火接连升腾。
像海底群舞的荧光,从鳃腔、脊骨、心窝的鱼感腺升出。
它们相互吸引,相互牵引。
它们不再徘徊,不再挣扎。
像听见久违的归途,带着泪光,带着族群最后的信号,朝着那枚【?】印记汇聚。
光流涌入段洛额心。
魂火一层层叠加。
段洛的幽灵鬼体在金光中渐渐放大,骨影延展,鳞线浮起,宛如从水中升起的一轮“魂日”。
火焰在他身后翻卷,八千道魂光在他周围盘旋——
他们不再是死者。
他们成了他的影。
成了他的族群之形。
整个囚缸的液体,被光焰蒸发成雾。
那雾环绕着他的金焰之躯,层层上卷。
两米!
三米!
四米!
……十米!
还在长。
魂影拔地而起,如海潮冲破重压的深渊。
光焰化骨,骨生形。
虚影的轮廓清淅起来。
那是一个“鲛首”,但其上,又叠映出更庞大的“身”。
鱼鳍若刃,背棘如山,它俯视整个舱室,宛如海神再临,
法天,象地。
段洛不知道自己的究极鬼化是什么样。
他只知道——
这八千亡魂,要借他之身,回家。
他们汇成的,不只是形体。
是意志。
是信念。
是从深渊爬出的“海沟日轮”。
他抬头,金焰照亮了整个囚缸区。
那样爆盛的魂力,让人不战自屈。
四刽手齐齐抬头,
他们在看——
那个燃烧的巨影。
他们想喊,却喊不出。
那头燃火的鬼鲛迈步向前。
每一步,空气都随之颤动,
如巨人跨越山脊。
“呵——”
段洛笑了。
那笑声里既有悲泯,也有彻悟。
古钥【涡疫祸流】悬在空中,脓囊震动、崩裂、瓦解。
钥血被金焰反吞。
魂火凝成的手掌探出,一把,抓住石井泗郎。
“吉时——已到。”
“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