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创建的医疗区,亮着温和灯光。
孩子们醒来,陆续被抬上医车,逐一送往各自户籍点,开启遣返流程。
大壮正坐在担架上,小腿打着石膏,身上还挂着点滴,脖子上却紧紧抱着修补好的鲛鲛玩偶,舍不得松手。
车门合上,灯光一闪,医车驶入夜色。
………
另一边,段洛已经回到了斑鸠旅馆。
这里是他的产业。
理论上的。
实际上嘛……
整栋旅馆共七层,二十八间房。
顶楼是他的私人套房,三楼的t37室,则是挂名封锁的“第七情报库”。
剩下的二十六间,挂牌对外运营。
但入住率,常年不足三成。
清洁员工一共两位——罗氏姊妹,是打包来的“联动佣工”。
她们住在地下一层,白天擦窗,晚上跳舞,工资包吃住,每人每月5万通宝。
外加一名临时维修工“小潘”,专职修水管、修电线、修情绪不稳定的机械窗帘。
这家伙三天打鱼两天嗑药,按工时计费,一小时500通宝,平均下来每月3万。
另有一只猫,名叫“胖山”。
归属不明,却长期蹲在旅馆门口巡视住客。
谁要是擅自抱起它,就会被抓得满手血痕。
它看起来,才是这家店真正的大股东。
运营成本怎么算?
光人工费,每月就要烧掉13万通宝。
再加之猫粮。
再加之水电网费——
虽然斑鸠旅馆已接入长安司的能源渠道,但“并不是全免费的”。
长安司把财政收入都用在改善民生上,以致财政吃紧。
需要收取“商用电”费用填补财政收入。
另外,旅宿业全面纳入《居住管理细则》统一监管。
所有客房入住,必须实名登记。
住客的户籍、串行等级与污症残留指数,都要对接长安总政网数据库。
一旦查出旅馆收留黑户,将被处以三倍税金,且列入公共信用系统黑档。
更麻烦的是:
老斑鸠如今跑去军部,成了挂将军衔的领兵主官,旅馆前台那活……没人干了。
他自个儿顶班?不现实。
更不现实的是——
整个404区里,他名下挂着的“斑鸠旅馆分店”,一共有二十三家。
这些年靠情报中转、灰色生意撑着还能勉强自转;
可如今制度一收紧,不认真运营,妥妥就是连锁倒闭的节奏。
黑生意,干不下去了。
斑鸠旅馆,是时候升级了。
段洛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点开贺三水的名字,发出一条短信。
做完这一切,他拖着身子上楼。
然后脱了外套,倒在床上,整张脸埋进枕头。
廉价的枕套早已发出一股霉味,但他却前所未有地觉得安心。
困意,顺着潮湿的布纹悄然漫上。
他沉沉地,睡去了。
……
此时,404西港。
海风裹着雨点,从旧仓库屋檐斜斜扫落。
贺三水正骑在梯子上,左手提着喷罐,右手飞快勾勒,一笔笔,把整面外墙涂满。
火焰、锁链、獠牙、白发……
那是油鲛的升级版——鬼鲛。
喷绘如狂草,落笔全凭直觉。
眼睛部分只差最后一笔。
他拧开一罐冷焰银,抬手一喷——
炽亮的银光,瞬间划破雨夜墙面。
“叮。”
就在这时,手机轻震。
贺三水动作一顿,低头瞥了一眼屏幕。
是段哥的短信。
【明天开始,你是斑鸠旅馆的前台兼ceo,统一管理23家分店。】
【望不负所托,共创辉煌。】
他盯着屏幕,愣了一下,然后嘴角一点点裂开。
“我?ceo?”
“嘿——”
“苟富贵,没相忘,没跟错人——还得是我段哥!!”
他咧嘴一笑,一屁股坐回梯子上,满手涂料也顾不得擦,直接点开另一个对话框,开始编辑订单。
收件人是西港的一位裁缝,专做手工仿生玩偶。
消息发送:
【玩偶升级版设计须求如下——】
【白发更多,獠牙更狠,后背加发光电芯,竖中指要有声效,眼睛必须能冒火!】
【……要最凶的那种。】
【市场已经证明,小孩子完全可以接受这形象!】
发完,他收起终端。
抬头看向墙上那张刚喷完半边眼睛的“鬼鲛”涂鸦。
冷焰银还在墙上闪着潮湿微光,象是刚睡醒的鬼鲛。
贺三水双手叉腰,欣赏片刻。
然后像祭拜偶象一样,鞠了个躬。
……
罪王阿萨罗的尸体被吊在钟楼上公示,已经是隔天午后的事了。
衣衫破碎,脸部残缺,胸口赫然刷着一行刺眼红漆——
“罪”。
没有遮掩、没有警戒线。
涉案教徒被当众处死,罪王的残躯成了长安司立起的最狠一块“警示碑”。
钟楼整点响起时,整片街区都仿佛被一层肃杀阴影所笼罩。
钟声之外,还有纸张簌簌作响的声音。
长安司的巡务员,正在街边张贴《肃教布告》。
告示栏上,名单密密麻麻,一字排开,全是黑莲教馀孽的真名与画象。
栏前很快围满了人。
有人戴着老花镜,手指一行一行抚过纸页,嘴里小声念着:“……桑塔纳,乍猜,那空郎……”
忽然一人声音一顿,眼圈泛红。
“是他。”
“绑走我家那丫头的,就是这人……”
另一侧,一个老妇人轻颤着嘴唇,泪眼婆娑。
告示栏上密密排布的罪证,如一排排钉子,将旧年的血案钉入记忆深处。
她仿佛又听见了那个雨夜的惊雷:
巷口暴雨如帘,女儿的哭喊在风中被撕成碎片,她跪在泥里,一磕一撞地求着,磕到额头开裂,血顺着脸滴进污水,却没能叫停那些癫狂的教徒。
街边,一张张面孔,呆滞,愤恨,抽泣,感激。
而巷口转角的便民显示屏上,官方通告滚动刷新:
【黑莲教404巢穴被连根拔除,犯罪供体基地封锁,罪王阿萨罗伏诛——】
【1633名失踪儿童,全数救回。】
【首席执行官员:段洛】
另一边的全息投影,救援录像循环播放:
封锁线拉起,车灯闪铄,小孩们坐在救援车上,哭着喊“鲛鲛!”
那一夜,“鬼鲛”的传说改编成童谣。
孩子们在巷口唱,在诊所唱,在医车上唱,在救援帐篷里唱。
“鬼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