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西港湿得厉害。
雾低得象快滴进耳朵,空气里飘着鱼油、汽油和尸血。
狗吠、铁器撞击、哭声、骂声——混成一锅,街音乱成浆糊。
巷子左头。
两拨黑帮正在火拼。
二十来人,黑衣、白褂、臂缠纹巾,街砖都快被掀翻。
刀、枪、火炮、咒符,全亮了出来。
“伏鹰会的人听好了!这是我们‘斧齿帮’的地——”
“放你娘的屁!西港已经插旗了!兰达挂了,这片要重分——”
“再多逼一个字,今天就给你开瓢!”
“唰——”
忽然,一道红色斜斜掠出。
是旗。
他来了。
插旗的他,来了!
空气象是被什么利物刮断,全场顿住。
二十多人全怔在原地。
没人再开口。
没人再动。
街头,像被一根无形的手指,按下了“静音键”。
段洛从街头一拐,迈步而入。
这是镖局规定的巡街路线。
今天该巡到这儿,他就来了。
火拼跟他没关系。
打死一个是一个。
他没劝架、没制止,甚至连眼神都没落过去。
只是从两拨人的中间一步步走过去。
身后披着那杆新旗,猎猎而响。
旗尾在风中划出清淅轨迹,红光晃眼,像把字印进每个人视网膜。
【——西港执街,段洛在此】
直到段洛走远。
直到在街尽头隐入雾中。
直到那身红彻底看不见——
所有人才缓缓松了口气。
然后。
继续火拼。
……
拐角处,一辆摊车被掀翻。
几个大汉正把一名女子死死按在车盖上。
女人衣角撕裂,面露惊恐,手指死死抓着铁皮边。
“求你们……我交了保护金的……”
她声音发颤,话还没说完——
“啪!”
一记耳光,将她整个人扇翻。
为首那人冷笑,手背还在滴血:“长这副贱脸还交金?你交给谁了?他护你个屁?”
车后,一个人举着终端在录像。
镜头亮着,录给背后的金主当“人头业绩”。
女子尖叫,声音还没传出去,就被按进喉咙里。
就在这时——
“唰。”
一道红影扫过街口。
几人动作齐齐一滞。
缓缓回头。
红底黑字的旗帜,猎风而至,正斜插在来者背后。
旗面两行字,沉黑滚金。
看清那字。
那一瞬,空气像被掐断。
下一秒。
画面断裂。
血和玻璃同时落地。
鬼鲛巡街,挡路者——死。
…
不远处。
几名戴兜帽的魂贩正缩在墙根,蹲着操作。
脚边散着一地银封膜、锁频壳,还有几十张“忘返”“眠境”“七重楼”的魂卡。
其中一个拎着快扫仪,在调频校码。
等的就是这口——一手交卡,一手牵脑。
他们压着嗓子低语:
“这批到货快。”
“到时候他们想追都——”
“……操。”
一个人骤然停住,声音死在喉里。
他看见街口。
那一抹红色,在雾气里步步逼近。
旗。
是一面红旗。
“……那谁……”
“段洛!”
“西港新来的执街!”
“连斩布索和兰达!!”
“听说他们最恨我们手里的这些玩意儿!”
气息炸裂,几人当场炸毛。
其中一人手忙脚乱,把未封壳的魂卡直接捏碎。
“走!快走!!”
红旗一路掠过。
没人敢喘气。
……
西港最穷、最脏、最不值一提的地头。
叫渔人码头。
也是西港最冷血的猎场。
那是兽化人默认的“污症缓区”——
谁都知道,兽化之后,污症上身,精神极端。
他们靠猎杀来降压,也靠虐杀找回人性。
这片地方的价值——
就是给他们“陶冶情操”。
纯血、半脏、贫户……全都堆在这片街角。
他们爬不上去,也逃不出去。
只能躲在棚屋、井下、破仓库里活着,象一堆等待处理的生肉。
而那帮兽化人,
根本不是只有404区出的疯子,
有从外埠流窜的【joker狂症团】成员,
有受控失控之间反复横跳的【暗联武蛮】,
甚至连镖圈里挂名的人物,身上贴着“合法驯化者”标签,背地也来这里虐杀取乐。
獠牙、钩爪、利箭,狩猎装,稳定剂,笑着的兽人面孔。
——这就是渔人码头。
人不算人。
而这里,也是段洛今天最终插旗打卡拿绩效的地方。
风拐进码头。
“唰——”
一杆红旗,从高处斜斜插入街面。
钉入砖缝,旗骨卡入锚位。
风一吹,旗布展平。
段洛抬腕,扫完码。
下一秒,命盘弹出同步提醒:
紧接着,一条追加提示浮现:
段洛一怔,抬眼看了眼那杆猎猎作响的旗。
意思是——只要旗不倒,不挪,一直插在这,哪怕他不来,不巡街,每日2000xp也照样到帐。
还有这等好事。
他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街砖。
老锚位,结构松,风大会偏,人踩可能歪。
不靠谱。
他单手按住旗骨,整杆旗骨沉声入土,硬生生压进砖缝下三寸,锚锁卡死,寸步难摇。
低头,拔下一缕头发。
炁流一引,红丝燃亮。
【鬼火泡子】——游弋待命,贴地潜伏。
再拔一撮,焰发交缠。
【火网罩】——成圈锁地。
最后一根,贴在旗骨。
【烧一根】——触即灼烧。
这三术,以头发作为火炁媒介,有“延时引发”机制。
只要发丝未断、炁流未枯,术式就能长时间潜伏——像机关,像陷阱,人不在场时仍咬得住的后手。
三术齐落。
贴伏于旗下——
象三颗埋在脚边的定时炸弹。
谁拔旗,烧死谁!
头发可以长回来,每天2000xp无疑更有性价比。
做完这一切,段洛满意的拍了拍手。
周围开始有百姓围过来。
他没有解释什么。
没必要。
他不是来演正义的。
他是来打卡的。
咽口,银锣湾,九竜城寨,灯骨坡,无间道,黑肠坊……404区几十个街域,各有各的烂法。
上城的代理势力盘踞其中,明里招商,暗里投枪,魂贩、私镖、贩药、下沉火拼——层层撕裂,上帝也管不过来。
任务完成,足够。
段洛没再多看一眼那面猎猎的红旗。
抬腕一抖。
“咔哒——”
悬浮滑板弹出磁道,一声轻响。
他踏上去,单膝一蹬。
整个人在轰鸣中飞掠而出,卷起一路气浪,瞬间消失在街尾雾线之外。
——钟璃还没回应。
他得去趟黑肠坊。
……
段洛离开了。
可是那面旗——没走。
它立在码头,像根烧红的钉子。
红得晃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渔棚那边陆续有人靠了过来。
是那些被称作“人畜”的。
少年,穿着捡来的工装;
母亲,抱着瘦得只剩骨的孩子;
老人,手指残断,靠着膝盖爬行。
他们一步一步,朝那杆旗靠近。
没有喧哗,也没人呼号。
只有脚步声,在砖缝上拉出“活着”的响动。
而另一头。
两道影子从坡上冲进街头,身下骑着两头钢骨驱骸,爪轮嵌地,火星四溅。
一人已经咧出獠牙,眼神发红;另一个人正调试背后的爪刃,象是在准备“开胃菜”。
刚靠近街口,抬头——
看见那面旗。
动作顿住。
那个准备笑的兽化人,嘴角抽了一下。
却没笑出来。
“那是……谁插的旗?”
“西港段洛……”另一个人嗓音低哑。
“段洛?”
“布索和兰达都死在他手上。”
“是他!”
那两名兽化人面色骤变。
其中一个当场收起了武器,猛拽同伴往后退。
“撤!”
而那一头,人还在靠近。
靠到旗下。
小孩拽着妈妈的手,仰头问了一句:
“妈妈……这面旗,是守护我们的么?”
没有人回答。
没人敢。
风吹过。
那面红旗一震,贺三水从人群走出。
“是!!”
他回答。
一开始还低哑。
但下一句,突然爆开。
他想起来亡妻,想起来儿子。
他拿起特制的扩音喇叭,他的声音穿透锈墙废水,砸进了整个码头社区的数万间渔棚。
“自旗插下,这里就是有主的。
“谁敢动这片人,就等于动插旗执街。”
“视同袭权,必杀无赦!”
“从今往后,渔人码头,不为人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