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为1990年世界杯而生的庞然大物,此刻象一头沉睡后被惊醒的巨兽,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咆哮。
超过五万名球迷涌入了看台,他们脸上的表情混杂着被剥夺的愤怒与孤注一掷的期待。
黑白色的旗帜在看台上缓慢摇曳,象一片沉默的森林,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这是尤文图斯在意乙的第一个主场。耻辱,在这里被放大成了审判。
赛前的战术会议室,气氛凝重。孔蒂站在战术板前,那双燃烧的眼睛扫过每一位球员。在体育总监马尔科·里奇身上。
“里奇。”孔蒂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干脆利落,不带任何多馀的情绪。“我需要维琴察后防线的跑动热图,以及他们每个后卫在受压迫下的失误数据。现在。”
里奇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迅速在笔记本计算机上操作,将一幅幅由红黄蓝绿构成的复杂图谱,投射到孔蒂身后的屏幕上。
孔蒂转身,死死盯住那些冰冷的数据,仿佛一个正在研究敌人布防图的将军。他第一次,主动将科学纳入了自己的战争体系。
比赛的哨声响起。维琴察,这支典型的意乙球队,毫不意外地摆出了他们最熟悉,也最引以为傲的链式防守。
四名后卫和四名中场,组成两道紧密的并行线,在己方半场三十米局域内来回移动。他们象一个整体,用精准的距离感和默契的协防,构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墙壁。
尤文图斯的球员们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意式防守的精髓。皮球在利希施泰纳、基耶利尼和贝纳蒂亚脚下来回传递,却找不到一丝向前渗透的缝隙。
时间来到第二十一分钟。皮球被传到了禁区弧顶的卡萨诺脚下。察的后腰詹卢卡·肖多便从身后顶了上来,同时两名中后卫也隐隐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是一个死局。
卡萨诺背对着球门,身体微微倚靠着肖多,似乎在寻求回传的线路。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懒散神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进攻将以回传告终时,卡萨诺的右脚脚后跟,毫无征兆地向斜后方轻轻一磕。
那是一个完全违背了身体力学和战术逻辑的动作,如同诗人灵光乍现的诗句,充满了即兴的、离经叛道的美感。
皮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肖多和他身旁后卫之间仅存的狭窄缝隙中,悄然无声地滚了过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心领神会地从人群中杀出。
他仿佛早就预知了卡萨诺的每一次心跳,在后者磕球的瞬间,便激活了后排插上。皮球滚动的线路、速度,与他前插的步点,完美契合。
皮球贴着草皮,越过丰塔纳绝望的指尖,钻入了球网。
1-0!
这个进球,象一把钥匙,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它彻底解放了尤文图斯前场那群才华横溢的攻击手。被压抑了二十分钟的创造力,如同火山喷发般,倾泻而出。
卡萨诺开始在九号半的位置上游弋,他不再执着于射门,而是用一次次匪夷所思的传球,戏耍着对手的防线。
厄齐尔的位置更加飘忽,他时而在右路,时而在中路,用最简洁、最高效的传递,串联起整个前场的进攻。
而左路的里贝里,则象一头被解开了锁链的猛兽。
他们三个人,形成了一个流动的、多内核的攻击群。快速的三角传递,眼花缭乱的无球跑位,突然的前后插上。
维琴察的防线彻底乱了。他们习惯于盯防一个固定的战术内核,却从未见过这样一支“没有内核”的球队。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发起攻击的起点;每一个人,又都可能是终结进攻的利刃。
他们的防守球员,象一群被戏耍的公牛,疲于奔命地追逐着皮球,却总是慢上一步。那种被技术和智商全面压制的无力感,正在摧毁他们的意志。
上半场临近结束。里贝里在左边路接球。
他先是一个简单的加速,试图用速度生吃对方的右后卫克里斯蒂安·泽诺尼。泽诺尼死死卡住内线,不让他内切。
里贝里没有减速,反而将球向底线方向猛地一趟,随后用他那恐怖的爆发力,强行从外线超车!
泽诺尼被甩在了身后。补防过来的中场球员詹帕,也被里贝里一个急停变向晃开了重心。
刀疤脸的面前,壑然开朗。他杀入禁区,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前。戈麦斯正在与斯齐亚维肉搏,争抢着位置。
里贝里没有丝毫尤豫,左脚送出一记又快又急的半高球传中!
皮球精准地绕过了前点的后卫,直奔球门中路!
皮球应声入网!2-0!
戈麦斯兴奋地冲向角旗区,而孔蒂在场边,只是用力地挥了挥拳,脸上没有丝毫笑容。
中场休息的哨声响起。维琴察的球员们垂头丧气地走下球场,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挫败。
球员们禁若寒蝉。
文图拉指着门口的方向,用嘶哑的声音咆哮着,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忘了你们那该死的防守手册!忘了那些链式防守的教条!”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他们不是一支意大利球队!他们是一群该死的南美和德国技术员!你防不住他们!”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变得冰冷而残酷。
“下半场,给我用犯规阻止他们!铲他们的脚踝,拉他们的球衣!让他们在地上打滚!我宁愿看到红牌,也不想再看到他们像马戏团一样在我们面前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