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心神,李卫忠接着说道:“陛下,经过查探,有曲江守将与大乘教的匪徒勾连,只可惜那守将见势不对,已然自杀身亡了。不过儿郎们已经查明那人的底细。”
李世民点点头,示意李卫忠继续。
李卫忠说道:“那守将是王家的偏房,叫王守礼。但此事应该与王家无甚关联,经过查探,王守礼此前曾与崔家的人有过接触,而王氏并不知情。”
“以臣看来,崔家与大乘教有勾连,指使王守礼协助大乘教的妖人逃离长安。王守礼估计是有把柄在崔家手中,或者与崔家早就暗中勾连在一起,所以才如此行事。”
“只可惜,知情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没有实证指向崔家。”
李世民听完,脸上却很平静。崔家能做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之前就不知道做过多少类似的事情了。
他们敢做这样的事情,就说明已经准备万全。令李世民没想到的是,崔家这次居然会将屎盆子扣到王家头上,只是不知道王家知道这件事情后会怎么样。
李世民对此倒是有些期待。
恰在此时,又有百骑司的人来禀报,李卫忠连忙走到门口,取过奏报,大致看了一眼,冷汗又簌簌落下。
见状,李世民有些不悦,说道:“混账东西,还有什么消息,还不道来!”
李卫忠心中叫苦不迭。
这奏报中已经探明,大乘教匪徒正是在终南山西麓,这本没什么,可是后面的消息才要命。
只见奏报后面写着“大乘教聚众四百余人,贼首匪号‘佛尊’,下有国师一位,其下设护法五人,佛女一人,下再有小头目若干,只国师疑似长孙安业”
令李卫忠叫苦不迭的是长孙安业这个名字。
长孙安业,字安业,河南洛阳人,乃隋朝名将长孙晟第三子,当今长孙皇后异母兄。
这长孙安业嗜酒如命,不务正业。靠着长孙皇后的关系,授右监门率,后迁右监门将军。贞观元年,跟随义安王李孝常谋反,被擒后,长孙皇后求情,免死流配巂州,后来不知所终。
李卫忠稍微回想了一下长孙安业的生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大乘教背后居然有长孙安业的影子。
去年义安郡王李孝常造反,被陛下以雷霆之势扼杀,李孝常身死,长孙安业有皇后求情,这才免于一死,只发配巂州。
“他不好好地去巂州,竟然逃窜到终南山与大乘教勾结,实在是实在是”李卫忠此刻也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长孙安业了。
长孙氏如今外有长孙无忌,内有长孙皇后,以后定会成为除皇族外第一大豪门,如今这封奏报,不是让他同时得罪当朝最有权势的两位大佬吗。
李世民又喝骂了一声,李卫忠万般无奈,只得将奏报呈了上去。
李世明接过奏报,只看了一眼,果然是暴跳如雷。
“好一个大乘教,好一个长孙安业!朕看在皇后面上,饶他不死。他不思悔改,居然还跑到终南山落草为寇,当了这劳什子国师,很好,很好”
事涉长孙皇后,李卫忠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其他内侍宫女也都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世民至今也想不通,这长孙安业脑袋里到底塞了什么东西,有观音婢这个同父异母的皇后妹妹在,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跟着李孝常谋反。
后来免了死罪,改判流放。前段时间百骑司奏报说长孙安业不知所踪,李世民也没有在意,却没想到,现在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要是观音婢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了。”李世民怒气渐消,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都退下吧,李卫忠、阿难留下。”
等宫女和内侍都离开后,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对李卫忠说道:“长孙安业的事情切忌泄露,找到他,然后秘密”
李世民想了想,实在没有理由再留下长孙安业了,否则便会影响到皇后了,冷哼一声,接着说道:“秘密处决了吧。”
“让百骑司的密探密切注意大乘教匪徒的动向,之后朕会下旨剿匪,你们暗中配合,务必将这群妖人全剿了,下去吧!”
李卫忠躬身领命,小心地退了出去。
李卫忠走后,李世民颇有些烦闷:“阿难,你说皇帝就真是这么好当的吗,为何人人都想当。”李世民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张阿难说的。
张阿难跟随李世民已久,出生入死不知道几回了,可以说,要论对李世民的了解,就是长孙皇后都有所不及。
听到李世民莫名其妙的话,面上毫无表情地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执行陛下的命令就可以了。若是陛下想要谁的头颅,不管是谁,奴婢一定会想办法给陛下摘来。”
李世民听了这话,看了看张阿难那张死人般的脸孔,笑着摇摇头,说道:“你呀,朕只是发发感慨罢了,无忌对朕的忠心,朕还是知道的。”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有内侍禀报,京兆府少尹孙伏伽有奏折呈上。
李世民看完孙伏伽三人的联名奏折,呷了一口浓茶汤,精神也振奋了几分。奏折上的内容与李卫忠说得差不多。
想了一下,便对张阿难说:“传旨孙伏伽,朕派一千禁军予他指挥,暗中百骑司配合,三日内,朕要看到大乘教消亡的消息!”
张阿难躬身领命,缓缓退出了两仪殿。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文安便醒了。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梦中尽是地窖的黑暗、曲江的血色以及王伯倒在地上吐血的模样。
他起身下床,习惯性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王伯,准备一下,出发了。”
话音落下,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细微的鸟鸣和院子里清晨的寂静。
文安动作一顿,这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个总是应声而现的老人,已经不在了。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才喟然长叹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