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夜司身为皇帝的鹰犬,福利待遇自然不必多说,虽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衣食无忧,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偶尔还能去勾栏听曲。
可这份活也不好干,日常无事的时候需要巡视上级给自己划分的地盘,万一地盘上出点什么事还得背锅,有事的时候就得通宵达旦。
许是孙镇山觉得凌轩还未踏入八品境,当下习武要紧,他准许凌轩这段时间可以不去巡逻。
上回一刀斩了王错,让他非常生气,这几天都不搭理凌轩,因此凌轩这几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习武、打坐、练习一剑开天门。
……
“凌轩,快醒醒……”
习惯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凌轩,在睡梦中被一阵摇晃惊醒,睁开眼,赫然看到朱月柔、大胖、刀哥等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们全都换上了猎犬服,尽管他们都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可每个人的脸色都十分凝重。
“咋滴,又有案件了?”
凌轩的起床气瞬间烟消云散,眼下没什么是比提升修为更重要的了。
“对,快起来吧,这回出大事了。”
凌轩起身后,便跟众人朝外走去。
朝阳初生,晨光熹微,朝霞为大地镀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泽。
“咕咕咕……”
鸡鸣此起彼伏响起,此时应该才刚刚卯时,道路上冷冷清清。
“咱到底干什么去?”
凌轩忍不住问道。
“天塌了。”
老刀叹了口气:“万山知府宋国安死于家中,他本来今日下午还要召集万山城中的地主豪绅,向他们晓以利害关系,让他们捐钱捐粮共渡难关。毕竟自从南蛮反叛以后,整个天南省的日子都不好过了,我听说有些贫困的地方已经开始易子而食。”
“嘶……”
凌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万山知府,相当于现代的省会一把手,这么大的官,就这么死了?
“宋知府两袖清风、德高望重,当真是位好官。为官多年他没有贪墨一文钱,还时不时拿自己的俸禄出来接济百姓。万山百姓将他视作青天大老爷,还有些百姓为他立庙供奉。”
朱月柔语气里满是惋惜:“我听人说,本来宋知府这种没有背景的读书人,是很难混出头的,他是凭借实打实的政绩一步步青云直上。”
“我会尽力破案。”
凌轩加快脚步。
宋府距离万山府府衙不远,这一片地带守卫森严,居住的都是官老爷。
众人悄咪咪进入宋府,刚进院子里,凌轩就听到了王错的声音:
“事已至此,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宋知府死了,你们放心,革职都是最轻的处罚!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查找线索找出凶手!若是凶手也找不到,那你们还有我,现在就可以给自己挑选个日后要下葬的风水宝地!”
院子里头,王错骂骂咧咧,在他身前,隶属于他麾下的十几位铜卫,全都灰头土脸、如丧考妣,更有甚者竟是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老王,来一口,没有什么是一口酒解决不了的事。”
孙镇山提起裤腰,从茅厕里走了出来,他左手提着一袋花生米,右手举着酒葫芦,整张脸红彤彤的。
“老孙,让上官金卫看到你这副模样,你又得挨训了。”
王错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本月轮到我来保护宋大人,他如今出事,按镇夜司的规矩,我能找到凶手就免去死罪,但依旧要流放。若是找不到凶手,我们这些人可要到地府去向宋大人赔罪了!”
“急什么,你的徒弟,我麾下的小神探这不是来了么!”
孙镇山咕噜噜灌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气冲天的大饱嗝,“凌轩,快过来为你师父排忧解难。”
怪不得自己虽在孙镇山麾下,上官霆却要王错来教自己,跟着这酒鬼只怕是只能学到喝酒。
凌轩走上前,抱拳道:“王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此刻凌轩的这番表态,让王错几天前对凌轩的不满全都烟消云散:“凌轩,麻烦了。没能保护好宋大人,我死不足惜,只是我麾下这帮兄弟都有家有口的,他们得活着。更何况,宋大人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无论如何都要抓到凶手,令他沉冤得雪!”
凌轩点头:“明白,说说情况吧。”
“宋大人每日大概亥时初入睡,寅时正睡醒。寅时正,丫鬟照常入屋准备伺候宋大人洗漱更衣,却发现宋大人遭遇不测。”
按照古代的时间表达,时初是那个时辰刚开始的时候,比如凌晨三点是亥时初,时正是一个时辰中间的时间点,例如寅时是三点到五点,寅时正就是四点的意思。
王错说着,将凌轩带进宋国安所处的房间之中。
宋国安躺在床上,那张国字脸有着周正扁平的五官,光看面貌就充满了正气。
此刻他神情安详,若不是脸色惨白到毫无血色,第一眼只会以为他睡着了。
木桌上有一封书信与一封奏折。
凌轩先接过书信,宋国安字如其人,字迹堂堂正正,书信的内容大意是宋国安十分思念已经过世的妻子和儿子,每时每刻都在幻想能与他们团聚,而如今天南省局势复杂,宋国安认为自己才能浅薄,没能治理好天南,也没能挽救贫苦百姓,因此自惭形秽,最终选择以死谢罪。
书信中,宋国安还特意提到,自己的死与任何人都没关系,请镇夜司不要为难王错和他手下。
“宋知府是自尽?”
凌轩眉头一挑,从逻辑来看没什么不合理之处,方才同僚说过,宋国安此人高风亮节,道德底线极高,只有一位妻子,从未纳妾,麾下也只有一个儿子。
五年前宋国安的儿子赴京科举时被贼寇杀害,伺候他的妻子一直困在儿子离世之中走不出来,于三年前抑郁而终。
古代没有抑郁症的概念,但抑郁症是真的可以杀人。
“错了!”
王错急道:“宋知府从不嫌弃我是正六品武官和粗鄙武夫,时常与我闲聊。前几日他才说过,他恨自己才能有限,他想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想尽快结束战争,他想让天南百万贫苦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样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如今形势复杂,他怎会自尽?可别忘了,宋知府下午还要见万山城的地主豪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