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轻呷,妖歌踏风而来。
满脸愁容,一口一个大事不妙,一口一个天要塌了。
李十五佝偻着背,眼神漠然,直直注视着那道身影,而后挪开目光,望着那一袭碧绿裙摆随风而动女子,叶绾。
“叶姑娘,你怎么出来的?”
“修为朝上破开一重,你给我布置的封印自解,还有……”,叶绾后退了几步,似不敢靠得太近。
又接着道:“还有镇狱官老爷,你是不是出门在外,处处散播我修观音法,还污蔑我是未孽的?”
李十五眼神幽芒一闪而过,而后微笑道:“怎会呢?”
“只是叶姑娘,你似乎有些挺耐杀啊,偏偏你竟然……还敢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我面前。”
叶绾迎着那双目光,修长脖颈忍不住一缩:“李……李十五,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你曾经以一根红绳祟宝,将我和一棵草姻缘相连的!”
“所以我是寻着这份指引,才找上门来的,你能不能将草儿还我?”
李十五眉心一蹙:“休得胡言,李某不久前才拯救人山亿万生灵,被他们送了一座‘山’,又怎会做出绑架你相好这种龌龊之事?”
妖歌一步落至身前。
同样横眉以对:“管你是未孽,又或是什么观音女,今日妖某智如泉涌,欲和善莲商讨人山之大势,人族之未来,你休得在此胡搅蛮缠!”
叶绾瞥了一眼:“这位公子,你为何面朝前,身子朝后,就象是脑袋和躯体装反了似的!”
妖歌神色莫名一囧,而后脖子间响起阵阵骨响,把自己脑袋给回正。
“善莲,你如今?”
“无事,就当又多了一份家当!”
妖歌却是满脸忿忿之色:“此事,太过有失公允了,以妖某之智,你确实是因拯救人山亿万生灵,才毁掉那一棵‘人山之根’的!”
李十五额心,那枚轮回印记依旧绽放幽光。
那种刺疼之感,让他忍不住眉心紧蹙。
而后干脆席地而下,坐在身下这乱花丛中。
语气随意道:“云龙子咋了?还有那些山官一个个呼风唤雨,他们会有什么问题?”
妖歌喉咙一耸,眼中满是惊恐之色:“是……是白皮子讨封了?”
“讨封?白狐狸?人山不是曾经精怪妖类全部祟化了嘛,哪里来的白狐狸精!”
“不……不是!”,妖歌恐惧愈浓。
“不是白狐狸,是一个叫白曦的,见人就问自己像白曦本体啊,还是白曦镜象们,太……太……太吓人了!”
“再说一遍!”,李十五神色瞬间凝固,阴沉的吓人。
妖歌跟着坐下,胸口猛烈起伏着,一副心有馀悸之色:“云龙子那厮,居然还敢笑话妖某死遁无用,却不知‘死遁’二字,让我一路毫无波澜,平安躲过未孽失控之祸和白皮子讨封之祸。”
“偏偏他,现在遭劫了吧!”
“只能说,简直活该!”
李十五眼神微动道:“死遁时的你,与现在的你,算是同一个人吗?”
妖歌偏头:“妖某从始至终,不是一样的智?所以善莲为何有如此一问?”
接着,他开始讲述起山上一幕。
“云龙子,鸣泉,还有那个只卖假货贾咚西……,他们跟被诅咒了似的,全部化作那个‘白曦’,然后又继续朝着下一个人问:你看我是像白曦本体啊,还是像白曦镜象们啊!”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周而复始,不断重复下去,那些山官在这份‘诡异’面前,竟然脆得如一张纸般,一碰就碎,然后也被同化成白曦那一张脸。”
妖歌抬头望着天穹,见蓝天如洗,白云悠悠。
当即满眼忧思之色:“若是再这般下去,怕是整个人山,其中所有人族,全部得同化成白曦那一张脸,且就在不久之后!”
“毕竟这种邪门至极的同化速度,实在太过于骇人了,一、二、四、八、十六、三十二……”
“最关键是,鬼晓得他问题的答案是什么,说本体不对,说镜象同样不对!”
李十五指尖捻起一片落花,目光沉如寒潭:“白曦……白皮子……白祸,挺有意思的!”
“还有就是,黄时雨和十五道君如今又在何处呢?”
山间清风微扬,拂起落花无数。
不远处叶绾站位那里,满脸纠结之色,尤豫自己究竟是去是留。
却见妖歌手中,多出一张信纸出来。
李十五瞟了一眼,“这是何物?”
妖歌清了清嗓,煞有其事道:“这个……,善莲你也同样擅长死遁,知晓此术尤为耗费心神。”
“因此妖某就在死遁结束之后,给自己留了一封亲笔信,用以提醒自己!”
李十五:“那为何这信纸之上,写着李十五亲启?”
“额!”,妖歌将信纸递了过去。
李十五接过,直接将其抖开。
上面字迹尤如龙蛇蜿蜒,且墨迹深浅不一,写道:‘李十五,见字如面!’
‘之前云山境‘人山之根’被毁一事,原于未孽失控,换而言之,也就是你失控了。’
‘且妖某觉得,这种事怕不只会出现一次,而是会在今后反复出现,也就是……你会经历一次又一次剥皮种仙。’
‘其中具体根由,得你自己洞悉。’
‘另外,‘白祸’难解,望早做打算……’
李十五神色不曾有变化,只是指尖一缕火苗升起,将手中白纸燃作一团灰烬,随风而散。
也在这时。
“咔……咔咔……”
密密麻麻裂痕之声不断响起,一道又一道,络绎不绝。
再看李十五,宛若一件破碎瓷器一般,浑身遍布蛛网般猩红裂痕,又如同一颗开裂的西瓜,只是不见任何鲜血渗出。
“善……善莲!”,妖歌眼神晃动。
李十五艰难从地上起身,只是依旧直不起腰,佝偻着背。
说来怪哉。
他觉得背上那座‘山鬼’太重太重,似有亿万之钧压在他身上,让他走路都艰难,偏偏他脚踩在大地之上时,一个脚印也不曾留下。
似是,这座‘山鬼’仅想压他。
而不想,压坏大地上一草一木,一花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