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又来了。”我只瞟了一眼就躲似地收回眼神。
看起来我象是在自言自语,但这个音量毫无疑问是说给隔壁小矮子听的。
昨天刚来过的夏皎枝,此时又出现在了食堂三楼快中间的位置,明摆着就是冲我们这来。
中午被学生会抓,本来心情就是一坨,现在又要应付夏皎枝,想到这就感觉萎靡不振的胃袋里又被塞进一块大石头。
这家伙来得要是越来越频繁,我跟江雪芽的秘密暴露风险就越大。
除此之外,同班的特权阶级过度干涉我还算过得去的平静生活,长远来看也绝非好事。
但现阶段我完全没有想到彻底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
对她太狠吧,传回灵山圈,那我就是自绝于班级。没果子吃其实没啥,没好果子吃那就是真惨了。
对她太好吧,灵山那帮人还以为是我自己往项圈里钻,以后少不了又是一堆服从性测试般的好朋友例行事项。
啧,这跟没好果子吃也没啥区别。实在是头大。
夏皎枝来得很快,已经坐到了江雪芽对面。
“嗨。”她元气满满地摆手打招呼。
“恩。”江雪芽边吃边应。
我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总之你就当这一眼算回应吧。
嗯?怎么回事?
一枝花盛开得有点烂漫。
换句话说那就是,夏皎枝同学现在有点兴高采烈。
“你们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她双手托着脸颊冲我们笑。
有。
您能不能降低一下视察的频率,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再也别来。
不过这话也就心里说说了,我选择保持沉默。
小矮子那边像没听见,只顾把油汤里的孜然舀上来重新浇在切得近乎于沫的牛肉上。
浇给——
夏皎枝撇着嘴拖着长长的“恩”表示抗议,但依旧没换来回应。
于是她换了副正经十足的口吻,一板一眼地慢慢吐字:“通报批评外加公共局域义务劳动一周。”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晓得的?”
我跟小矮子同时一惊。
但话一说出口我就意识到了,夏皎枝正是如假包换的学生会成员,只是具体的部门职位一概不知。
莫非她在学生会还是个官?
夏皎枝看着两张不可思议的脸,终于满意了。
她十个手指头欢快地轮流点着腮,嘴角恨不得飞到太阳穴:“学生会的工作簿今天在我手上哦。”
“所以?”听她那个语气,总感觉后面能听到什么好事。
“我可以把你们名字消了。”
我去!上头有人原来是这种感觉?
看来人们觉得学生会丧心病狂卑鄙无耻的最大原因就是学生会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要是站一边,打死我我也会说,学生会啊,那绝对是个正气凛然义薄云天的优秀组织,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等等,高兴的太早了,看夏皎枝这意思,活儿可不白干。
条件会是什么?
难不成才请吃完的饭又要我们还回去?
刚这么一想,夏皎枝就说:“不过得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翻墙啊?”
她先看对面。
江雪芽停止了一切动作,有些木纳地呆坐在那,眼神显然不愿意与夏皎枝接触。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可是一个星期的公共局域劳动啊!
相当于在猴山上掰一个星期的香蕉供人围观取乐。
而且我都能猜到,到时候绝对会有闲得没卵事干的人偷偷拍下我们的衰样,笑罢了,还要在未来的某一天传进云盘,文档名就叫什么“我们的回忆”,然后分享链接的有效期,还尼玛是永久。
而现在,只要嘴皮子动一动,这样的噩梦就不会成真了,尤豫个屁啊!
难道你要出去做的事还能比这个更社死吗?
显然,江雪芽还是没有坦白的意思。
而夏皎枝的笑意已经有了渐渐僵硬的趋势。
我是真怕活菩萨一念之间改了主意,赶紧先插话:“我根本就没翻,纯粹是路过当了一把热心群众。”
夏皎枝看了我一眼,意思是“知道了”或者“已阅”,神情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正常,事情的简单经过那本子上估计都写了,而夏皎枝现在明显是想知道那上面没写的事情。
看着仍旧保持沉默的小矮子,我赶紧朝右边挪了挪,半个屁股悬在过道空中,接着伸脚去碰她的鞋。
比起眼神,她脚下的回应要更快一步。我还没点她第二下,她就已经抬脚踩住了我的鞋面。
力道大是不大,就是侮辱性极强。因为我紧接着就等来了那种一般女生走近学校垃圾集中处理点时会露出的表情。
事态紧急,我懒得跟她计较,只是把脚抽回来,做了个“说啊”的嘴型。
靠,还瞪我???
你知道现在什么处境吗?还学哈基米在那哈气?
那件事横看竖看都只是意外,而且我是去帮你,不是害你。
何况学生会走之后你已经肘了我好几下了,就算有错也该一笔勾销了。
这时候叫我退让,你是想都不要想,我身后不只是底线,更是猴山展览区的警戒线啊你懂吗!
顶着江雪芽阴测测的目光,我又靠过去两三掌的距离,小声提醒她:“扫一星期地给同班同学围观,很光荣是吧?”
眼神挪开了。
幸好,哪怕是江雪芽这种臭脾气,毕竟肉身还在这里,该吃食堂也还得吃食堂,不可能完全不在意这一点。
江雪芽把头撇去另一边,过了四五秒钟,终于揭晓了答案:“兼职面试。”
那其实是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但对小矮子来说,还得算上偏差值。
非要用数字来打比方,那就是0-10=-10。
把这个答案再换算成听得懂的人话,那就是有种身体里被抽掉了什么东西似的无力感。
“兼职?”夏皎枝应该是在确认有没有听错。
我的话就不存在这种自我怀疑,因为这个答案让之前模糊不明的一些事情瞬间都变得清淅了,比如江雪芽为什么对用那张校卡那么执着。
“缺钱啊,有问题吗?”江雪芽出乎意料地没有在做任何尤豫或者掩饰,转头秒答了夏皎枝。这种答话的速度,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善。
夏皎枝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似地愣了愣,很快意识到自己是第二次在人家坟头上蹦迪了:“我……”
她还来不及组织完语言,江雪芽已经伸出双手,扣在餐盘两侧的凹槽里。
“喂。”想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回应,但我莫名地觉得就这么让江雪芽离开肯定不是正确选项,总之先开了口。
这种程度的阻拦显然跟一颗连硌脚都做不到的小石子一样无力。江雪芽完全无视。
“雪芽,等一下——”江雪芽起身的那一刻,夏皎枝同样站起,伸手按住了江雪芽的手。
两只手交叠,江雪芽手上的餐盘紧跟着“哐当”一声落回了桌面。
江雪芽条件反射般地想挣脱夏皎枝,但对方的执念肉眼可见的更加深沉,她没能成功。
也许是怕江雪芽随时会离开,夏皎枝语速快了很多:“我这个人就这样,缺根筋也好,不过脑子也好,反正都不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说了。”
“我只是想跟你也成为好朋友,所以才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想要象你帮过我那样帮上你。所以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真的不是。”
她的手往前动了动,环住了江雪芽的手腕,仿佛温柔的一抱:“所以,别走,好吗?”